突击舰的反重力引擎发出轻鸣,在Σ9星的灰雾中划出一道银痕。
黎未贴着舷窗,鼻尖几乎蹭上冰凉的玻璃——下方街道上,穿褪色工装的男人正机械地往家门上贴便签,蓝底白字的“我是你丈夫”被风掀起一角;二楼阳台上,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踮脚往窗沿贴“这是你女儿”,便签纸粘在她沾着泥点的手背上,像片褪了色的蝴蝶。
“这他妈哪是深空星,分明是大型‘我是谁’行为艺术现场。”黎未扯了扯卫砚舟的战术袖扣,后者正单手操控着舰体下降,另一只手虚虚护在她后腰,“小闹,查查这些便签的打印时间——不会是居民自己贴的吧?”
“已扫描!”小闹的电子眼在驾驶舱投出全息数据,“所有便签都来自星网公共模板,打印时间集中在……”它的尾焰突然炸成警告红,“三小时前!那会儿整个Σ9的星网服务器都在疯狂下载‘身份确认指南’!”
舱门“唰”地滑开,金属的冷意裹着铁锈味涌进来。
黎未刚踩上地面,裤脚就被扯住——是面包童,他原本清亮的眼睛此刻蒙着层雾,手指抠进她布料里,关节发白:“姐姐……我嘴里有股苦杏仁味。”他突然剧烈抽搐,后颈青筋暴起,声音骤然变粗,像是被谁掐着喉咙挤出来的,“对不起……我不该抢你的升职名额……”
黎未膝盖一弯半蹲着接住他,掌心按在他发烫的后颈。
男孩的记忆波频在她终端上乱成麻花,几缕刺目的紫线正往他意识深处钻:“是记忆寄生反噬。”她抬头看向卫砚舟,后者已展开精神力屏障,将他们圈在安全范围内,“那些被面包交换的记忆开始争夺宿主控制权了。”
“叮——”小闹的电子音突然变调,全息屏上浮现出无数黑点,正顺着街道砖缝快速移动,“回声蚁后传讯!蚁群在星核记忆塔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薇拉把那台旧面包机连进了记忆塔主脑!”它的尾焰忽明忽暗,“她要启动‘全频段清除’,把整颗星的记忆都烧成空白!更糟的是……”
“说重点。”卫砚舟的拇指抵在黎未后颈,用精神力替她压下翻涌的焦虑。
“三千人吃了带寄生记忆的面包。”小闹的电子眼缩成针尖,“他们的意识里现在住着至少两个人的记忆,强行剥离会像把两块熔在一起的金属硬掰——”它模仿了声玻璃碎裂的脆响,“咔,意识崩解。”
黎未的指甲掐进掌心,痛感顺着神经窜到眼眶。
她望着街道上机械行走的人群,有个老太太正把“这是你养了十年的猫”贴在流浪狗脑门上,狗尾巴蔫蔫地垂着,喉咙里发出呜咽。
“必须让他们自愿‘吐出来’。”她突然笑了,笑得卫砚舟的精神力都跟着晃了晃,“就像宿醉后主动抠喉咙——得让他们自己愿意把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吐干净。”
“怎么操作?”卫砚舟的战术终端已经调出星网直播权限,“需要我黑掉Σ9的所有电子屏。”
“办一场——全星忏悔大会。”黎未弯腰把面包童抱起来,男孩的额头烫得惊人,却还在无意识重复着“对不起”,“把所有被污染的面包回收,混进我新研发的‘情绪吸附酵母’。然后……”她指了指广场中央那座锈迹斑斑的星舰残骸,“在那上面架个巨型烤炉,直播烤‘最不想记住的事’。”
小闹的电子尾焰“轰”地窜成彩虹色:“这波是行为艺术烤面包!本噪音先锋申请当气氛组!”
三小时后,广场上的星舰残骸被改造成了巨型烤炉。
黎未踩着卫砚舟搭的战术箱爬上去,围裙上沾着面粉和机油,手里举着个比她人还高的和面铲:“Σ9的各位!我是黎未,那个三年前在义卖会给你们烤甜面包的咸鱼发明家!”她扯着嗓子喊,扩音器把声音送进每扇开着的窗户,“今天咱们不烤快乐——”她拍了拍脚边的回收箱,里面堆着几千块焦黑面包,“烤‘最不想记住的事’!”
广场边缘有个穿围裙的中年女人突然停下贴便签的动作,抬头看她:“烤了就能忘?”
“不。”黎未把一块回收面包掰碎扔进和面机,酵母粉“唰”地撒下去,“烤了就能说。说出来,吐出来,让这些记忆回到该待的地方。”她摸了摸胸前的咸鱼徽章,金属凉意透过衬衫贴在皮肤上,“我先来——”
直播画面突然切到她的脸,星网弹幕瞬间被“黎未要坦白”刷爆。
黎未深吸一口气,喉结动了动:“我曾经……眼睁睁看着朋友被霸凌,却装作没看见。”她的声音发颤,像一片被风吹得摇晃的叶子,“后来我穿书了,成了反派女配,才明白‘不敢’比‘做不到’更伤人。”
和面机发出“嗡”的轻鸣,面团在酵母作用下缓缓膨胀,泛着诡异的紫灰色——那是被寄生记忆污染的颜色。
黎未抄起和面铲翻拌,面团里突然飘出股酸溜溜的味道,像被泡了十年的旧课本。
“第一炉‘共负面包’,出炉!”她掀开烤炉盖,焦黑如炭的面包“咚”地落在展示台上,表面裂开细缝,渗出的不是甜香,是带着铁锈味的苦涩,“这面包能让你尝到别人的‘不敢’,也能让别人尝到你的‘不甘’——”她抓起块面包,指腹蹭过焦皮,“现在,谁来试试?”
广场陷入死寂。
只有风卷着便签纸“哗啦”作响,某户人家的全息电视突然亮了,播放着黎未的直播画面。
卫砚舟站在烤炉下,战术服被炉温烘得发烫。
他望着黎未被火光映红的侧脸,喉结动了动,伸手摸向展示台。
(卫砚舟沉默片刻,突然拿起一块咬下:)卫砚舟咬下面包的瞬间,焦黑表皮在齿间碎裂,铁锈味混着酸涩直窜鼻腔。
他喉结滚动两下,指节无意识抠住展示台边缘——十年前的雪突然落进视网膜,那个被押上处决台的青年,袖口沾着实验室的蓝渍,喊“长官”时尾音还带着学生的颤。
“我看过他的实验记录。”他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像被砂纸磨过的金属,“他在研究记忆修复剂,样本编号0927——和我妹妹的忌日同一天。”战术终端在掌心发烫,那是他藏了十年的加密文件,此刻正随着忏悔从意识深处翻涌而出。
“哇啊啊啊!”小闹的电子尾焰“轰”地炸成烟花状,全息屏上疯狂滚动着“高岭之花破碎实录”的弹幕,“本噪音先锋宣布,卫队今天必须请全舰喝星莓奶昔!铁树开花不要钱的吗?”它扑棱着撞向卫砚舟的战术肩章,被后者眼疾手快捞住,“冷静。”卫砚舟捏着小闹的电子触须,耳尖泛起极淡的红。
广场边缘的中年女人最先动了。
她扯下围裙擦脸,围裙角还沾着给丈夫贴便签时蹭的蓝墨水:“我……我三年前偷了邻居的育儿手册。”她踉跄着跑上展示台,指甲在面包焦皮上抠出白痕,“她孩子病了急着用,我想着反正我家也快生了……”面团在酵母作用下突然膨胀,散发出受潮的旧棉絮味——那是她藏在衣柜最深处的愧疚。
“我嫉妒过班长。”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踮着脚爬上战术箱,沾泥的手背还粘着“这是你女儿”的便签,“她异能测试得了A,我偷偷把她的精神力检测水晶换成了次品。”她咬下面包的瞬间,面团里飘出青橘子皮的苦,混着小女孩藏在书包夹层的道歉信,被酵母“滋滋”吸进新一批面胚。
穿褪色工装的男人跪坐在烤炉前,指节抵着额头:“我打了我老婆。”他声音闷在掌心,“上个月她想买台新烤箱,我嫌贵……”话音未落,广场上突然响起抽噎声——二楼阳台的女人扶着栏杆往下看,曾被砸裂的眉骨还泛着淡青,此刻却捂着嘴哭出声:“我该早说的……那烤箱是我给你买的生日礼物。”
黎未站在烤炉旁,看着面团从紫灰逐渐晕染出斑驳的杂色。
她的终端屏幕上,三千道记忆波频正像被搅散的墨汁,缓缓从混乱的紫线变成交织的金网。
“小闹,连接忘川水母。”她扯了扯沾着面粉的实验服,“启动咸鱼躺椅的共振模式——该给薇拉女士上堂课了。”
塔顶突然爆发出尖啸。
薇拉的银发被能量波掀得乱飞,她指尖迸出金色火花,将最后一道指令拍进记忆塔主脑:“愚蠢!痛苦只会催生更多痛苦!”她剥落的皮肤下露出淡蓝的机械骨骼,“你们不过是把刀磨得更利——”话未说完,她脚下的档案残页突然泛起微光,“妹妹:薇娅,生于Σ9-7区”的字迹像被风吹散的星尘,飘向广场方向。
金色光波从塔顶倾泻而下时,黎未正往新一批面包里撒最后一把酵母。
“咬。”她对着直播镜头举起面包,齿痕在焦皮上压出月牙印,“现在。”
三千人同时咬下面包的瞬间,广场上腾起黑雾。
那不是污浊,是无数记忆碎片在空气中翻涌——穿围裙女人的育儿手册、小女孩的道歉信、工装男人摔碎的烤箱,还有卫砚舟加密文件里的0927实验记录,像被拉长的星轨,裹着细碎的光粒撞向金色光波。
“这是……反向熵场?”卫砚舟的精神力与黎未的意识链突然共振,他看见那些被寄生的记忆正从居民脑海里“流”出来,顺着面包酵母的牵引,重新回到原本的主人意识里。
黑雾与金光在半空纠缠,光波先是扭曲成螺旋,接着“轰”地炸开,像被戳破的肥皂泡。
记忆面包机发出刺耳的哀鸣,吐出口“哗啦”掉出一堆碎片——是被它吞噬的所有记忆: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实验室的星空投影、妹妹薇娅用蜡笔画的“姐姐和我”。
穿工装的男人冲向二楼阳台,被妻子一把拽进怀里;小女孩举着沾泥的便签跑向班长,被对方揉乱了羊角辫;卫砚舟的终端“滴”地响了声,0927实验记录自动解除加密,最后一页写着:“致卫长官:若我的研究能帮到您的妹妹,我很荣幸。”
薇拉的机械手指卡住塔沿。
她望着广场上相拥的人群,剥落的皮肤突然不再往下掉——有片沾着星尘的记忆碎片飘到她脚边,是个扎双马尾的小女孩,举着烤糊的面包喊:“姐姐,尝尝看!这是我新烤的!”
“我……”她蹲下身,机械手指轻轻碰了碰那片碎片,“也该说对不起吗?”
星图学院的通讯突然切入直播。
小闹的电子眼“唰”地缩成警惕的竖线:“星刃总部来电!说要回收记忆面包机作‘战略研究’!”
黎未瞬间把面包机护在身后,实验服口袋里的咸鱼徽章闪了闪:“卫队,帮我挡三秒。”她抄起扳手开始拆面包机外壳,“这玩意儿要是进了实验室,明天就能被改造成‘忏悔刑讯机’——”
卫砚舟已经调出精神力屏障,将黎未和面包机圈在中央。
他望着她发顶翘起的呆毛,喉结动了动:“需要我黑掉他们的权限?”
“先拆为敬!”黎未的扳手敲在面包机转轴上,迸出一串火星,“等他们拿到零件,黄花菜都凉了——”
广场上的居民突然哄笑起来。
那个曾被贴“这是你养了十年的猫”的老太太抱着流浪狗挤过来,狗尾巴摇得像小马达:“小黎啊,下回烤面包带我们玩?这比贴便签有意思多了!”
薇拉站在塔顶,望着逐渐恢复秩序的街道。
她弯腰捡起那片“薇娅”的档案残页,机械胸腔里某个生锈的零件,突然发出极轻的“咔嗒”声。
星网新闻弹窗适时弹出:“Σ9星记忆危机圆满解决!天才发明家黎未再立新功——”
小闹的电子尾焰突然变成阴谋论的紫色:“注意注意!星刃小队的突击舰正在逼近!带头的是那个总说‘一切为了帝国’的冷脸上校!”
黎未的扳手顿了顿。
她抬头看向天空,银灰色的舰影正穿透灰雾。
风掀起她的实验服下摆,露出里面印着“咸鱼到此一游”的红色秋衣——在某个被忽略的角落,记忆面包机的废料堆里,一颗泛着微光的酵母正缓缓蠕动,像颗未孵化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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