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江南烟雨
平凉川互市的成功远超预期,商队往来如织,边境各族在市场的喧嚣中暂时放下了世仇。然而沈清璃心中的不安却与日俱增。
这日,她正在整理从江南带回的资料,萧景珩快步走入书房,面色凝重。
“清璃,你看这个。”他将一份密报递给她。
沈清璃展开一看,是一份江南官员的调动名单。其中几个名字旁标注着特殊的云纹记号——与她在苏家见过的青云会标志一模一样。
“这些官员...”
“都是近年从京城调任江南的,且都与几位已致仕的老臣关系密切。”萧景珩指着其中一个名字,“特别是这个扬州知府刘明远,他曾是太傅赵崇的门生。”
沈清璃蹙眉:“赵崇...是那位三年前以病告老的三朝元老?”
“正是。”萧景珩点头,“赵太傅门生故旧遍布朝野,虽已致仕,影响力却不容小觑。”
沈清璃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一事:“王爷可还记得,我们大婚那日,赵家送的贺礼?”
萧景珩回忆道:“是一对白玉如意,并无特别之处。”
“那对如意我仔细看过,底座刻着极细微的云纹,与青云会的标志十分相似。”沈清璃从抽屉中取出一张图纸,“这是我当时临摹下来的纹样。”
萧景珩对比密报上的标记,面色渐渐凝重:“果然一模一样。如此说来,赵太傅与青云会必有牵连。”
“不止赵太傅。”沈清璃又取出一份名单,“这是我让墨影查的,与青云会有关的朝中官员。你看,这些人大多与二十年前的一桩旧案有关。”
“什么旧案?”
“墨渊案。”
萧景珩神色一震:“你说的是那位神秘高人墨渊?他不是父皇的挚友,后来因谋逆罪名被通缉的吗?”
沈清璃点头:“正是。据记载,墨渊当年不仅是皇上的挚友,更是朝廷重臣,掌管军械制造。后来被查出私造兵器,意图不轨,全族被诛,只有他一人逃脱。”
“这案子与青云会有何关联?”
“我仔细查过,青云会的核心成员,多是墨渊当年的门生故旧。”沈清璃轻声道,“而赵太傅,当年正是墨渊案的审判官之一。”
萧景珩恍然:“所以青云会可能是墨渊旧部组成的组织,目的是为墨渊复仇?”
“恐怕不止复仇这么简单。”沈清璃目光深远,“若他们只是要复仇,大可刺杀皇上。但他们却在江南经营商业网络,渗透官场...这更像是要建立一个影子朝廷。”
萧景珩倒吸一口凉气:“影子朝廷...”
“王爷想想,青云会掌控江南商业,又渗透官场,若有一天他们切断江南对京城的物资供应,会怎样?”
“京城必乱。”萧景珩神色严峻,“届时他们再推出一个傀儡...”
二人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若真如此,大周江山危矣!
三日后,一封加急密报送到萧景珩手中。看完密报,他立即来找沈清璃。
“清璃,我们必须尽快南下。”
“出了什么事?”
“江南漕运近日频频出事,运往京城的粮船多次沉没。”萧景珩将密报递给她,“若再不解决,京城粮储撑不过三个月。”
沈清璃迅速浏览密报,面色凝重:“这绝非意外。漕运出事的时间点太过巧合,正好是互市成功,王爷声望正隆之时。”
“你认为是青云会所为?”
“除了他们,还有谁有这等能力?”沈清璃反问,“控制江南漕运,胁迫朝廷,这正是影子朝廷的手段。”
萧景珩沉吟片刻:“我这就上书父皇,请求南下巡查漕运。”
“理由呢?”
“就说是为了互市筹备考察江南商路。”萧景珩道,“此事必须秘密进行,不能打草惊蛇。”
十日后,一切准备就绪。萧景珩与沈清璃以巡查互市筹备为名,带着一队精干人马南下江南。
为避免引人注目,一行人扮作寻常商队,轻装简从。
沿途所见,让沈清璃心惊不已。越往南行,市面越显萧条,沿途百姓面带忧色,与北方互市的繁荣形成鲜明对比。
“江南富庶甲天下,为何百姓如此困苦?”萧景珩不解。
沈清璃轻叹:“富的是豪商巨贾,苦的是寻常百姓。青云会掌控商业,垄断物价,百姓自然受苦。”
这日,一行人抵达扬州。作为江南重镇,扬州城却显得异常冷清,城门守卫严格盘查往来行人。
“这位官爷,城中可是出了什么事?”萧景珩假扮的商队首领上前搭话。
守卫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外地来的?进城可以,货物要交三成税。”
“三成?”萧景珩故作惊讶,“以往不是一成吗?”
“那是以往!”守卫不耐烦地挥手,“现在是非常时期,要进就进,不进滚蛋!”
沈清璃在马车中听得真切,心中暗惊。三成税,这是明目张胆的盘剥!
进城后,景象更加凄凉。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关门歇业,偶有开门的,也是门可罗雀。
“去沈家的铺子看看。”沈清璃轻声道。
沈家在扬州有一处绸缎庄,是江南最大的绸缎交易场所之一。然而当众人赶到时,却发现铺子大门紧闭,门上贴着官府的封条。
“这是怎么回事?”萧景珩问路过的行人。
行人四下张望,压低声音:“你们是外地人吧?沈家得罪了青云会,所有产业都被查封了。”
沈清璃心中一震。沈家与青云会并无过节,为何...
忽然,她明白了。是因为她!青云知道她在调查他们,所以拿沈家开刀!
当晚,众人在一家偏僻的客栈住下。沈清璃派墨影暗中联系沈家在扬州的旧部。
深夜,一个身影悄悄来到客栈。来人是沈家在扬州的老掌柜,姓周,在沈家效力三十余年。
“小姐!”周掌柜见到沈清璃,老泪纵横,“老奴无能,没能保住沈家的产业...”
沈清璃扶起他:“周叔请起,此事不怪你。究竟发生了什么?”
周掌柜抹着泪道:“半月前,官府突然来人,说沈家偷税漏税,不由分说就封了所有铺子。老爷派人来疏通,却连知府的面都见不到。”
“可知背后是谁指使?”
“是青云会!”周掌柜压低声音,“老奴亲眼看见,知府师爷与青云会的人密谈。他们说要给...给珩王妃一个教训。”
萧景珩怒道:“好个青云会,竟如此嚣张!”
沈清璃却异常冷静:“周叔,可知青云会的总部在何处?”
周掌柜摇头:“青云会行事隐秘,无人知道他们的老巢。但老奴听说,他们会定期在瘦西湖的一艘画舫上聚会。”
“画舫...”沈清璃若有所思。
送走周掌柜后,沈清璃与萧景珩商议对策。
“既然知道他们在画舫聚会,我们何不去会会他们?”沈清璃道。
萧景珩蹙眉:“太危险了。青云会既然知道我们在调查他们,必会有所防备。”
“正因如此,我们才要主动出击。”沈清璃目光坚定,“只有打入内部,才能查明真相。”
三日后,瘦西湖上,一艘豪华画舫缓缓行驶。舫上丝竹声声,歌舞升平,正是青云会每月一次的聚会。
沈清璃与萧景珩扮作北方富商,通过周掌柜的关系弄到了请柬。
画舫内,宾客云集,多是江南富商与官员。众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仿佛外面的民生疾苦与他们无关。
“那位就是刘知府。”沈清璃用眼神示意舫首主位上一个肥头大耳的官员。
萧景珩冷笑:“一个知府,竟有如此排场。”
酒过三巡,刘知府举杯起身:“诸位,今日我等在此,不仅是为宴饮,更是为庆祝一件大事。”
众人安静下来,静待下文。
刘知府得意道:“京城来信,珩王夫妇已离京南下。只要他们在江南...出了意外,那位大人便可顺利继位。”
舫内一片哗然。萧景珩与沈清璃对视一眼,心中震惊。他们口中的“那位大人”是谁?竟敢谋害皇子!
“刘大人慎言!”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沈清璃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白发老者从屏风后走出。
“是赵太傅!”有人低呼。
沈清璃心中一震。果然,赵太傅与青云会关系匪浅!
赵太傅扫视全场,目光在萧景珩和沈清璃身上停留一瞬,淡淡道:“隔墙有耳,刘大人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刘知府连忙赔笑:“太傅教训的是。”
赵太傅在主位坐下,缓缓道:“今日召集诸位,是为漕运之事。京城存粮已不足两月,只要我们再坚持一段时间...”
话未说完,舫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官兵来了!”
舫内顿时大乱。赵太傅面色一变,狠狠瞪了刘知府一眼:“成事不足!”
混乱中,萧景珩护着沈清璃退到舫边。只见湖面上来数艘官船,将画舫团团围住。
“是漕运总督的船!”有人惊呼。
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人站在船头,高声道:“本官接到密报,此地有人密谋造反!所有人等,不得妄动!”
赵太傅面色铁青,却强自镇定:“李总督,这是何意?”
李总督冷笑:“赵太傅,明人不说暗话。你与青云会勾结,破坏漕运,意图谋反,真当朝廷不知吗?”
赵太傅忽然大笑:“李崇,你以为抓了我,就能解决漕运问题?告诉你,没有青云会的配合,江南漕运寸步难行!”
“是吗?”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沈清璃缓缓取下伪装,露出真容。
“珩王妃!”众人惊呼。
沈清璃从容走到舫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诸位或许不知,王爷与本宫南下前,已从北境调来三万石军粮,足够京城支撑半年。”
赵太傅面色大变:“不可能!”
“不仅如此,”沈清璃继续道,“王爷已请旨重建漕运兵,专司押运粮草。从今日起,江南漕运由朝廷直接管辖,任何人不得插手!”
舫内一片死寂。赵太傅踉跄后退,面如死灰。
李总督趁机下令:“拿下所有逆党!”
官兵一拥而上,将画舫上的人全部控制。
然而,就在这混乱之际,赵太傅忽然挣脱束缚,冲到舫边,纵身跳入湖中!
“追!”李总督急令。
然而湖水深不见底,官兵搜寻良久,终是找不到赵太傅的踪影。
回到客栈,萧景珩与沈清璃复盘今日之事。
“赵太傅逃脱,必会后患无穷。”萧景珩忧心道。
沈清璃却道:“他逃不远的。我已在画舫上给他下了追踪香,墨影已经带人去追了。”
萧景珩惊讶:“你何时...”
“在他靠近我的时候。”沈清璃微微一笑,“系统提供的特殊香料,无色无味,但训练过的猎犬可以追踪百里。”
果然,次日清晨,墨影带回消息——赵太傅在城外一座荒庙中被擒。
审讯室内,赵太傅闭目不语,任凭如何询问,都不发一言。
沈清璃走进审讯室,屏退左右,在赵太傅对面坐下。
“赵太傅不想知道,我们是如何发现青云会的秘密的吗?”
赵太傅睁眼看她,冷哼一声。
沈清璃不以为意,继续道:“是因为墨渊。”
赵太傅瞳孔微缩,虽然很快恢复平静,但那一瞬间的反应没有逃过沈清璃的眼睛。
“太傅与墨渊,不仅是同窗,更是结拜兄弟吧?”沈清璃轻声道,“当年墨渊案,太傅作为审判官,亲自定了他的罪。这些年来,太傅心中可曾安宁?”
赵太傅面色渐渐苍白,嘴唇微微颤抖。
“青云会表面上是为墨渊复仇,实际上却是太傅满足野心的工具。”沈清璃目光如炬,“太傅真正想要的,是扶持二皇子登基,自己做个摄政王,对吗?”
赵太傅猛地抬头:“你...你如何得知?”
“因为二皇子母妃,是太傅的亲生女儿。”沈清璃一字一句道,“这个秘密,太傅隐藏了三十年。”
赵太傅如遭雷击,瘫坐在椅子上:“不可能...这个秘密除了我与淑妃,无人知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沈清璃淡淡道,“太傅以为杀了知情者,就能永远守住秘密?可惜,墨渊当年留下了证据。”
她从袖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函:“这是墨渊遇难前,托人带给我的。”
赵太傅颤抖着手接过信函,看完后老泪纵横:“原来...原来他早就知道...”
“墨渊从未背叛朝廷,他是发现了太傅与淑妃的秘密,才遭灭口。”沈清璃道,“太傅为了掩盖真相,不惜诬陷挚友,这些年来,可曾有一日安眠?”
赵太傅掩面痛哭,良久,终于抬头:“王妃想知道什么,老朽...知无不言。”
通过赵太傅的供词,萧景珩与沈清璃终于摸清了青云会的全貌。
这个以墨渊旧部为幌子的组织,实际上是赵太傅为扶持二皇子建立的政治集团。他们掌控江南经济,渗透朝堂,目的就是有朝一日推翻当今皇上,立二皇子为帝。
“必须立即回京!”萧景珩当机立断,“二哥得知江南事败,必会狗急跳墙!”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返京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皇上病重,二皇子监国!
“来不及了。”沈清璃面色凝重,“二皇子既然敢明目张胆地监国,说明京城已在掌控之中。”
萧景珩握紧拳头:“我们必须尽快回京,救出父皇!”
“硬闯是下策。”沈清璃沉思片刻,忽然道,“或许...我们可以借力打力。”
“如何借力打力?”
沈清璃眼中闪着睿智的光芒:“二皇子最大的依仗是青云会控制的江南经济。若我们切断这条经济命脉...”
萧景珩恍然:“你是说...”
“发布王爷手谕,冻结所有与青云会有关的商业往来。”沈清璃道,“同时,以王爷名义,号召江南商贾支持正统。”
“他们会响应吗?”
沈清璃微笑:“商人最重利益。只要让他们明白,支持二皇子必会血本无归,而支持王爷则有利可图...”
三日后,萧景珩以摄政王名义发布《安商令》,宣布冻结青云会及其关联商号的所有资产,同时承诺支持正统的商贾将获得未来互市的优先经营权。
此令一出,江南商界震动。原本依附青云会的商贾纷纷倒戈,二皇子的经济命脉被彻底切断。
与此同时,沈清璃通过沈家的商业网络,将二皇子谋反的消息传遍全国。
一月后,就在萧景珩与沈清璃准备率军返京时,京城传来消息——二皇子兵败自杀,皇上安然无恙!
原来,就在二皇子准备强行登基时,一直装病的皇上突然现身,以谋逆罪将二皇子及其党羽一网打尽。
“父皇...早就知道了?”萧景珩难以置信。
沈清璃微笑:“皇上英明,怎会不知二皇子的野心?他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罢了。”
三个月后,一切尘埃落定。皇上论功行赏,萧景珩因平定叛乱有功,正式被立为太子。沈清璃作为太子妃,参与朝政,开创了大周女子参政的先例。
然而,在庆功宴的喧嚣中,沈清璃却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南方的天空。
“还在想青云会的事?”萧景珩走到她身边。
沈清璃点头:“我总觉得,事情还没有结束。赵太傅临死前说,墨渊可能还活着...”
萧景珩握住她的手:“无论如何,我会陪你查个水落石出。”
二人相视而笑,双手紧握。
而在遥远的江南,一座隐秘的山庄内,一个白发老者正在抚琴。琴声悠扬,却带着说不出的哀伤。
“主人,京城消息,二皇子已死,赵太傅也...”一个黑衣人恭敬禀报。
老者抚琴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继续:“知道了。”
“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老者抬头,望向北方的天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等。”
“等什么?”
“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老者轻声道,“二十年前的血债,是时候清算了。”
琴声再起,如泣如诉,在江南的烟雨中飘荡,诉说着一个埋藏了二十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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