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灵舟全速航行了两日,周遭环境开始出现明显变化。
海水的颜色变得愈发深邃,近乎墨蓝。天空虽然依旧晴朗,却总像是蒙着一层薄薄的、难以言喻的纱雾,阳光照射下来也少了几分炽烈,多了几分朦胧。空气中的灵气愈发浓郁活跃,但同时也更加混乱驳杂,夹杂着古老、荒芜、生机与死寂交织的矛盾气息。
根据海图与星枢盘的双重指引,孙建知道,他们已经进入了建木遗迹影响的外围区域。
视线尽头,不再是一望无际的海平线,而是出现了一片无边无际、浓郁得化不开的青色迷雾。那迷雾如同巨大的城墙,接天连地,缓缓流转,隔绝了内外的视线与神识探查。即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那迷雾之中蕴含的庞大能量以及令人心悸的禁制波动。那里,便是建木遗迹的外围屏障——万古青雾。
而在青雾之外,原本空旷的海域此刻却显得“热闹”非凡。
只见海面上,大大小小的船只、灵舟、甚至是某些修士驾驭的奇特海兽坐骑,星罗棋布般分散在各处,彼此间保持着警惕的距离。有的船只华丽非凡,旌旗招展,如龙宫那如同移动宫殿般的鎏金楼船,以及蓬莱仙岛那悬浮于海面之上、祥云缭绕的仙舫。有的则简陋隐蔽,显然是散修或小型势力。更有一片区域妖气冲天,各式各样的妖族或立于狰狞骨船之上,或直接显化部分原形,盘踞在露出海面的礁石上,正是以金鹏小王子为首的万妖岭势力。
除了这三方最引人注目的势力外,还有一些气息晦涩、行事低调的团体,或许是方丈遗脉,或许是其他隐世宗门,皆不可小觑。
“乘风”灵舟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大波澜。在这片海域,每日都有新的势力或独行侠赶来,也有冲突失败者黯然离去或葬身鱼腹。孙建操控灵舟,选择了一处相对偏僻、靠近青雾边缘的礁石带停下,既方便观察局势,也不至于太过引人注目。
他立于船头,目光扫过这片风云汇聚之地。星枢盘在识海中微微旋转,将外界纷杂的气息一一映照、分析。
龙宫楼船方向,一股隐含怒意的龙威时隐时现,显然三太子敖钦已经知晓了巡海蛟龙被杀之事,正在暗中调查。蓬莱仙舫则依旧清冷祥和,但那股超然物外之下,也隐藏着不容小觑的力量。妖族阵营最为混乱喧嚣,妖气纵横,其中一道锐利如剑、带着桀骜与贪婪气息的金光尤为醒目,牢牢锁定着青雾的某处方向,那应该就是金鹏小王子。
“情况比想象的还要复杂。”墨玉走到孙建身边,轻声道,“龙宫、蓬莱、妖族三方鼎立,彼此牵制,但对我们这些‘外来者’恐怕都不会友善。而且,暗处还不知道隐藏着多少双眼睛。”
石坚握了握拳头,感受着空气中那无形的压力,瓮声道:“怕他个鸟!谁敢来找茬,俺就揍他!”
执事长老则更关心实际问题:“使者,根据百晓阁情报和目前观察,青雾禁制虽然衰弱,但似乎还未到可以安全进入的程度。我们是否需要主动与其他散修或者小型势力接触,交换些信息?”
孙建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暂时不必。此时接触,利益牵扯不清,反易生事端。我们先静观其变,这青雾禁制的衰弱有其规律,星枢盘自有感应。”
他能感觉到,胸前的星枢盘与那片浩瀚的青雾之间,存在着一种微妙的联系。盘体上代表乙木混沌核的光点闪烁频率正在逐渐加快,仿佛在回应着青雾内部某种韵律。同时,星枢盘也在不断解析着青雾禁制的能量流动,寻找着其最薄弱的节点和时机。
就在孙建潜心感应之际,一股嚣张霸道的妖风突然从妖族阵营方向席卷而来,目标并非孙建他们,而是直指另一侧不远处的一艘孤零零的、由枯木炼制而成的奇异小舟。
“兀那木灵遗族的余孽!躲躲藏藏这么多年,终于敢露面了?识相的,把你们族中那件‘建木信物’交出来!本王子或可饶你们不死!”
伴随着桀骜的厉喝,一道金光落在海面上,显出一个身穿金羽战袍、面容俊美却带着浓烈戾气的青年,正是金鹏小王子。他双臂环抱,眼神睥睨,周身散发着金丹巅峰的强横妖气,背后隐隐有一对金色羽翼的虚影扇动,搅动风云。
而他呵斥的对象,是那枯木小舟上的几名修士。他们衣着朴素,以青绿为主,身上带着浓郁的自然草木气息,但此刻个个面色凝重,如临大敌。为首的一位老者,手持一根虬结木杖,修为也是金丹后期,但气息相较于金鹏小王子,明显弱了一筹。
“金鹏王子,建木信物乃我族圣物,绝不可能交予外人!你万妖岭虽强,但我木灵遗族也并非任人宰割之辈!”木杖老者沉声回应,虽然势弱,却不肯退让。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没有信物,你们连青雾都进不去,守着个死物有何用?既然不肯交,那本王子就自己来取!”金鹏小王子狞笑一声,也懒得再多废话,身形一晃,如同瞬移般出现在枯木小舟上空,五指成爪,锐利的金色爪风撕裂空气,当头抓下!这一爪威力惊人,足以将那小舟连同上面的木灵族修士一并撕碎!
周围不少修士冷眼旁观,无人出手。龙宫与蓬莱方向也只是投来关注的目光,并无干涉之意。在这遗迹之外,弱肉强食的法则体现得淋漓尽致。
木灵族老者脸色剧变,怒吼一声,手中木杖爆发出璀璨青光,化作一面巨大的木质盾牌挡在上方。其他木灵族人也纷纷出手,道道青藤、绿叶如同利箭般射向金鹏小王子。
然而,实力差距悬殊!
金色爪风轻易撕裂了青藤绿叶,狠狠抓在木质盾牌之上!
“咔嚓!”
盾牌仅仅支撑了一瞬,便轰然破碎!木杖老者喷血倒飞,其他木灵族人也被逸散的爪风重创,枯木小舟更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眼看就要解体!
金鹏小王子得势不饶人,金色羽翼虚影一扇,速度再增,利爪直取那重伤老者的头颅,意图夺宝杀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灰蒙蒙的剑气,后发先至,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金鹏小王子利爪之前。
这剑气看似平淡无奇,既无庚金的极致锋锐,也无丙火的爆裂灼热,更无戊土的厚重沉凝,却带着一种化解、包容、归墟的意韵。
嗤!
剑气与金色利爪碰撞。
没有预想中的金铁交鸣之声,那足以撕裂法宝的金鹏利爪,在接触到灰色剑气的瞬间,其上的锐金妖力竟如同冰雪消融般,被迅速分解、中和!金鹏小王子只觉得一股诡异的力量顺着手臂蔓延,让他气血微微一滞,凌厉无比的一爪,威力竟被卸去了大半!
他脸色一变,猛地收爪后撤,惊疑不定地看向剑气来源方向——正是那艘刚刚抵达不久、毫不起眼的“乘风”灵舟,以及船头那个负手而立、面色平静的青衫修士。
“你是谁?竟敢管本王子的闲事!”金鹏小王子目光阴鸷地盯着孙建,他刚才虽然未出全力,但对方能如此轻易化解他的一击,其实力绝非表面看上去的筑基期那么简单。
孙建缓缓收回剑指,淡然道:“路见不平而已。阁下堂堂万妖岭王子,金丹巅峰修为,欺负几个势单力孤的木灵族人,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这片海域,顿时引来了更多关注的目光。不少人认出了孙建,低声议论起来。
“是那个道枢使者!”
“他竟然敢插手金鹏小王子的事?”
“刚才那道剑气好生古怪,竟能化解金鹏的锐金妖力!”
金鹏小王子听到周围的议论,眼中闪过一丝恍然,随即被更深的戾气所取代:“原来你就是那个什么狗屁道枢使者!杀了一条泥鳅,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敢坏本王子好事,连你一块宰了!”
他本就桀骜,此刻被当众阻拦,更是杀心大起。背后金色羽翼虚影骤然凝实,狂暴的妖气冲天而起,锁定孙建!
“王子殿下,遗迹禁制将开,此时与他人冲突,恐消耗实力,得不偿失。”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妖族阵营中传来,是一位面容枯槁、手持蛇杖的老者,气息幽深,竟是一位元婴初期的妖修,显然是此次万妖岭队伍的护道者。
金鹏小王子闻言,动作微微一滞,但脸上戾气未消,死死盯着孙建。
孙建却仿佛没看到他的杀意,目光转向那勉强稳住身形、惊魂未定的木灵族老者,微微颔首示意。
木灵族老者复杂地看了孙建一眼,有感激,也有担忧,最终带着族人,驾驭着受损的枯木小舟,迅速向着青雾另一个方向退去,显然不想再卷入是非。
金鹏小王子看着木灵族人逃走,又看看气定神闲的孙建,重重冷哼一声:“孙建是吧?本王子记住你了!遗迹之内,必取你性命!”
说完,他化作一道金光,返回了妖族阵营。那位元婴妖修也深深看了孙建一眼,目光中带着审视。
一场冲突,因孙建的介入而暂时平息。
“乘风”灵舟上,执事长老松了口气,低声道:“使者,此举虽救了木灵族,但也彻底得罪了金鹏小王子,遗迹之内,我们需加倍小心。”
墨玉却道:“救与不救,妖族对我们都不会友善。此举或许能赢得木灵遗族的好感,他们久居东海,对建木遗迹的了解或许远超旁人。”
孙建点了点头,他出手并非全然冲动。木灵遗族与建木遗迹关联极深,结个善缘或许有用。更重要的是,他需要通过适当的出手,在这群雄环伺之地,初步确立自己的地位和威慑力。一味隐忍,只会让人以为软弱可欺。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无边无际的万古青雾,感受着星枢盘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波动。
“禁制…快要开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原本缓缓流转的青色迷雾,似乎微微一滞,紧接着,其内部传来了低沉的、仿佛巨木摩擦般的轰鸣之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被吸引了过去!气氛陡然变得无比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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