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元婴初成,孙建并未急于试验新获得的力量,也未立刻去处理外界因他突破而必然掀起的波澜。他深知,境界初稳之时,正是巩固道基、体悟新境的绝佳时机。而手中这截来自星陨之地、承载着一族兴衰与神秘“暗炎”侵蚀的星辰古木核心枝干,便是最好的“磨刀石”。
他指尖轻抚过枯枝上那些天然形成的星辰纹路,触感冰凉而粗糙,仿佛在触摸一段被遗忘的古老岁月。在混沌元婴那超越常理的感知下,这截枯枝不再仅仅是死寂的木头,其内部的结构如同一个微缩的、残破的宇宙,充满了断裂的法则丝线与被污染的能量节点。
那所谓的“暗炎”之力,如同最恶毒的跗骨之蛆,不仅焚烧了古木的生机,更以其特有的“侵蚀”与“湮灭”特性,污染、扭曲了古木本身蕴含的星辰与自然道则,使其陷入一种近乎道殇的沉寂状态。若非这截枝干是其核心所在,蕴藏着最本源的一点灵性,恐怕早已彻底化为飞灰。
“暗炎……这股力量的本质,似乎是某种极致的‘寂灭’与‘混乱’,与混沌的‘包容化生’截然相反,更偏向于彻底的毁灭与终焉。”孙建心中明悟更深。这让他对“暗炎殿”的警惕又提高了一层。掌握这种力量的势力,其存在本身,或许就是对现有秩序的一种威胁。
他不再犹豫,心念一动,丹田内的混沌元婴缓缓睁开双眼。一股远比之前精纯、灵动、且带着一丝“创生”意境的混沌之气,自他掌心涌出,如同温润的溪流,缓缓注入星辰古木的枯枝之中。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无意识的被动反应,而是主动的、带有明确目的的“净化”与“滋养”。
混沌之气流入枯枝,首先遭遇的,便是那些盘踞在法则断裂处、如同黑色蛛网般的暗炎残留。这些残留能量感应到外来力量的侵入,立刻如同被惊动的毒蛇,散发出阴冷死寂的气息,试图侵蚀、同化这股混沌之气。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晋升元婴后的混沌之气,品质发生了飞跃。它不再仅仅是“化解”,更带上了“秩序”与“生”的权柄。灰蒙蒙的气流过处,那些嚣张的暗炎黑丝,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无声的哀鸣,其内部混乱湮灭的结构被混沌之气中蕴含的“定序”之力强行梳理、拆解,其阴毒的特性则被“化生”之意中和、净化,最终化作一缕缕精纯的负面能量,被混沌之气彻底吞噬、转化,成为了滋养枯枝本身的一丝养料!
这个过程细致而缓慢。孙建全神贯注,操控着混沌之气,如同最高明的医师,小心翼翼地清理着枯枝内部每一处被污染的“伤口”。他的神识与混沌元婴同步,清晰地“看”到那些断裂的星辰道则在暗炎被清除后,微微震颤着,流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情绪”。
随着暗炎残留被逐步清除,枯枝本身的形态也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那暗青色的木质,渐渐泛起一层极其微弱的玉石般的光泽,虽然依旧干枯,却少了几分死气,多了一丝莹润。其上那些星辰纹路,也开始闪烁起断断续续的、极其微弱的星辉,仿佛沉睡的星辰正在艰难地试图重新点亮。
更重要的是,枝头那原本几乎无法察觉的干枯芽点,此刻竟然明显地鼓起了一丝,透出一抹极其淡薄、却真实存在的绿意!
生机,在被重新唤醒!
与此同时,孙建识海中的万象星枢盘,也与这复苏中的星辰古木产生了更强烈的共鸣。盘面上,代表星辰轨迹的符文流转加速,洒下清辉,似乎在与枯枝上的星辉相互应和。而温养在星枢内的生机之芽,更是欢快地摇曳着,传递出一股股更加精纯的生机之力,通过孙建的身体,辅助他对枯枝进行滋养。
孙建福至心灵,一边继续以混沌之气净化滋养,一边分出一缕神识,引导着万象星枢盘洒下的星辉道韵,以及生机之芽传递的磅礴生机,三者缓缓交融,形成一种蕴含着混沌底蕴、星辰轨迹与无限生机的特殊能量流,共同温养这截古木残骸。
在这种前所未有的、堪称奢侈的温养下,星辰古木枯枝的复苏速度明显加快。枝干上的星辉越来越连贯,渐渐勾勒出模糊的星座图案;那抹绿意也逐渐扩大,虽然依旧微小,却坚韧无比,顽强地对抗着岁月的侵蚀与曾经的创伤。
时间在深度修炼中悄然流逝。
当孙建将枯枝内部最后一丝顽固的暗炎残留彻底净化,并以交融能量将其整体温养一遍后,他缓缓收功。
此刻,置于他掌心的,已不再是那截死气沉沉的枯枝。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暗青如玉的质感,上面的星辰纹路清晰而玄奥,如同烙印着周天星斗的轨迹,隐隐自行吸收着周围弥散的星辰之力与草木灵气。枝头那点绿意已然化作一颗米粒大小、晶莹剔透的嫩芽,散发着柔和而坚韧的生机波动。
它依然残缺,远未恢复昔日荣光,但已然摆脱了死境,重新踏上了生长的道路。甚至,孙建能感觉到,这截枝干与他之间,建立起了一种微妙的联系,仿佛是他亲手从死亡边缘挽救回来的孩子,对他充满了孺慕与依赖。
“总算不负所托,为你续接了这线生机。”孙建轻声自语,将这复苏的星辰枝干轻轻放在青木之芯旁的土地上。青木之芯似乎也感应到了这同属古老草木一脉的存在,垂落道道青色霞光,将其笼罩,进一步滋养。
做完这一切,孙建才长身而起。他感应了一下自身,经过这番细致入微的能量操控与道则感悟,混沌元婴的境界已然彻底稳固,甚至对星辰之力、生机奥义与混沌的融合,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净化暗炎的过程,也让他对那种毁灭性的力量有了直观的认识,未来若再遭遇,应对起来必将更加从容。
他目光扫向岛屿某处,那是木青阳暂居的客房。
是时候,更深入地了解星陨之地与暗炎殿了。
……
客房内,木青阳经过这几日的调养,加上孙建之前渡入的那丝生机,伤势已然好了七七八八。他心系部族至宝,更是对孙建的突破与之后的行动充满期待,早已坐立不安。
当孙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木青阳立刻起身,恭敬行礼:“前辈!”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孙建,只觉得眼前之人气息愈发渊深如海,明明站在那里,却仿佛与周围天地融为一体,又似乎独立于天地之外,那种玄妙的感觉,让他心生敬畏,又倍感安心。
“随我来。”孙建淡淡说了一句,转身向外走去。
木青阳连忙跟上。
两人再次来到青木之芯下。当木青阳看到那截被放置在树下、散发着微弱星辉与生机、枝头甚至萌出嫩芽的星辰古木枝干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立在原地。
他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身体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剧烈颤抖起来。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他年轻的脸颊滑落。
“星辰……星辰古木……活了……真的活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哽咽,几乎语无伦次。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是对着孙建,而是对着那截复苏的枝干,双手颤抖着,想要触摸,却又生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生机。
作为青木部族最后的巫祭,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星辰古木对于部族的意义,也比任何人都明白这截核心枝干之前是何等的死寂与绝望。然而现在,它竟然重新焕发了生机!这不仅仅是物质的复苏,更是部族传承与希望的复苏!
“前辈……大恩……木青阳……代青木部族……叩谢前辈!”他转向孙建,重重地磕下头去,额头触及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心中的感激与激动无以复加。
孙建受了他这一礼,才开口道:“起来吧。它虽焕发生机,但距离恢复旧观,还差之千里。能否真正重生,犹未可知。”
木青阳站起身,擦去眼泪,眼神却无比坚定:“只要有一线希望,就够了!前辈已为我族做到了不可能之事!”
孙建点了点头,步入正题:“现在,将你所知关于星陨之地、青木部族,尤其是暗炎殿的一切,事无巨细,悉数告知于我。包括地理、势力、传承、暗炎殿出现的时间、方式、手段,以及你所知的任何细节。”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木青阳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荡的心情,开始详细叙述起来。这一次,他讲述得比之前对墨玉等人更加详细,融入了许多只有巫祭传承才知晓的古老秘辛。
据他描述,星陨之地位于东神州极东,是一片被天然迷雾和混乱风暴环绕的广袤区域,传说乃上古时期天星坠落之地,故而得名。其中并非只有青木部族一家,还存在着其他几个供奉不同古老遗存(如“陨星核心”、“先天风眼”等)的部族,彼此之间虽有往来,但更多是各自守护传承,与世隔绝。
青木部族世代供奉星辰古木,修行星辰巫法,能与草木沟通,借助星辰之力布阵、祈福、疗伤,崇尚自然与平衡。部族中最强者为族长与大巫祭,皆有着堪比元婴期的实力。星辰古木不仅是图腾,更是部族力量的源泉与守护神,其力量笼罩整个部族栖息地。
约在一年前,星陨之地的天象开始出现细微的异常,星辰之力偶尔会变得紊乱。大约半年前,第一批黑袍人开始在外围区域出现,他们猎杀落单的部族成员,手段残忍。起初各部族并未太过重视,只以为是某种外来的邪修。
直到一月前,灾难彻底爆发。数量众多的黑袍修士,在几位气息格外强大的首领带领下,直接攻击了青木部族的圣地。他们驱使的“暗炎”极其可怕,不仅能燃烧物质,更能直接灼烧灵魂、污染道则,星辰古木的守护光幕在暗炎的侵蚀下竟节节败退。部族战士的巫法攻击,对暗炎的克制效果也微乎其微。
“他们似乎……早有准备。”木青阳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疑惑,“他们对星辰古木的弱点,对我们部族阵法的运转方式,都好像非常了解……而且,他们口中偶尔会提到‘圣炎涤世’、‘重塑秩序’之类的词语……”
战斗持续了数日,惨烈无比。族长与大巫祭先后战死,临死前启动古老传送阵,拼尽最后力量将他和核心枝干送走。在传送光芒亮起的最后一刻,他回头望去,只看到曾经郁郁葱葱、星光环绕的圣地,已被一片死寂的黑色火焰笼罩,星辰古木在火中痛苦地哀鸣……
“暗炎殿……他们就像凭空出现一样,实力强大,组织严密,目的明确……就是为了摧毁星辰古木,灭绝我青木部族……”木青阳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刻骨的仇恨与无力感。
孙建静静听着,脑海中不断分析、整合着这些信息。
星陨之地,古老的部族传承,神秘而强大的星辰古木……突然出现、手段酷烈、目标明确的暗炎殿……“圣炎涤世”的口号……以及对目标信息的充分了解……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暗炎殿绝不仅仅是偶然兴起的一股邪修势力。他们的行动带有强烈的目的性和组织性,其背后必然有着更深的图谋。而星辰古木这类蕴含古老法则的存在,似乎是他们的重要目标之一。
“你可知,其他部族现状如何?暗炎殿在摧毁青木部族后,是撤离了,还是继续留在星陨之地?”孙建问道。
木青阳摇了摇头,面露苦涩:“晚辈不知。传送是随机的,晚辈落入海中,历经艰险才来到东海,期间并未得到其他部族的消息。”
孙建沉默片刻,目光再次落在那复苏的星辰枝干上,又抬头望向遥远的天际,仿佛要看穿无尽虚空,直达那风暴环绕的星陨之地。
木青阳的到来,以及这截星辰古木枝干,不仅仅是一个求救信号,更像是一个引子,将他与一个隐藏在世界角落的古老之地,以及一个神秘而危险的敌人,联系在了一起。
他的混沌之道,似乎注定无法偏安一隅。这浩瀚世间,还有太多的谜团与挑战,等待着他去面对。
“此事我已知晓。”孙建最终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分量,“青木岛尚需稳固,我亦需时间进一步提升实力,并打探更多关于暗炎殿的消息。你暂且安心在此住下,努力提升修为。待时机成熟,我或许会亲往星陨之地一行。”
他没有给出确切的承诺,但“亲往星陨之地”这几个字,已然让木青阳看到了无限的希望。
“是!晚辈明白!定当刻苦修行,不负前辈期望!”木青阳再次躬身,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动力。
孙建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独自立于青木之芯下,孙建思绪翻涌。元婴已成,青木岛根基初定,但前路却似乎更加扑朔迷离。星陨之地、暗炎殿、可能存在的其他古老势力……还有东神州本土那些虎视眈眈的各方。
他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但也有一股豪情自胸中升起。
混沌之道,当包容万物,亦当厘清乾坤。无论前方是何种阴谋与挑战,皆是他磨砺道心、印证大道的阶梯。
他抬头,目光仿佛穿透岛屿上空的混沌归墟大阵,望向了那无尽苍穹,以及苍穹之下,隐藏着的无数秘密与波澜壮阔的未来。
他的道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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