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怀远心中一凛,知道这个孙女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可以随意糊弄的小丫头了。
他脸上的伪装几乎要维持不住,眼神闪烁,挣扎之色溢于言表。
祖孙俩一时之间相顾无言。
最后,郭怀远知道,再绕圈子已是徒劳。
他颓然地向后一靠,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脸上的病态倒显得真实了几分。
他郭怀远压低了声音,将怀王紧逼迫他的事儿,还有那份要命名单的事情一起吐露了出来。
郭萍听完,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握着茶杯的手指一下子收紧了。
郭萍万万没想到,怀王竟敢如此胆大包天!
而自己看似一向精明的祖父,竟然深陷其中!
郭萍迅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此刻不是惊慌的时候。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地看向郭怀远。
“祖父,您糊涂啊!”
“与怀王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您当真以为,事成之后,他能容得下您?容得下郭家?”
郭萍的话,如同冰锥,刺中了郭怀远内心最深的恐惧。
“如今悬崖勒马,尚且不晚!”
郭萍语气斩钉截铁,“唯一的生路,便是戴罪立功!将功折罪!”
郭怀远被孙女的决绝和冷静震慑。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自己这个一直默默无闻的孙女。
郭怀远不再犹豫,颤巍巍地从床榻内侧的暗格里,取出了那份让他寝食难安的名单,递给了郭萍。
“萍儿……郭家……就拜托你了!”
他老泪纵横,这一次,倒有几分真心了。
郭萍接过那份轻飘飘却重逾千钧的纸张,迅速扫了一眼。
上面一个个名字、一个个官职,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惊肉跳。
郭萍不敢细看,更不敢多做停留,立刻将名单仔细折好,贴身收起。
“祖父放心,孙女知道轻重。”
郭萍站起身,语气恢复了平静
她不再多言,转身便向外走去。
步伐依旧从容,但若细看,却能发现那微微加快的频率,显示着她内心的急迫。
郭怀远看着孙女决绝离去的背影,瘫软在榻上,心中又是后怕,又是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郭萍出了书房,对等候在外的宫人吩咐道:“祖父病情已稳,本宫不便久留,即刻回宫。”
鸾驾再次起行,来得风光,去得匆忙。
郭府众人依旧恭敬地跪送,只是心思各异。
郭振还在为女儿的匆匆离去而失落。
郭馨则偷偷抬眼,望着那远去的华丽仪仗,心中的妒火与失落,恐怕只有她自己知晓了。
……
马车内,郭萍靠在软垫上,闭上双眼,指尖隔着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名单的存在。
她的心跳依旧有些快。
怀王狗急跳墙,祖父临阵倒戈,这京城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已是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她必须尽快,将这份名单,连同祖父的悔过,秘密呈报给陛下!
每耽搁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初冬的皇宫,各色的琉璃瓦在灰蒙蒙的天光下反射着清冷的光。
郭萍坐在回宫的鸾驾内,厚重的车帘隔绝了外界的寒气,却隔不断她心中翻江倒海的惶恐。
怀里的那份名单,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坐立难安。
车轮碾过宫道的青石板,发出单调而压抑的辘辘声,每一声都敲打在她紧绷的心弦上。
郭萍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龙椅上那位年轻帝王的身影。
清俊,锐利,那双眼睛仿佛能洞悉人心最深处的隐秘。
陛下待她确实不同,有几分真心的爱重。
可她也深知,这位少年天子骨子里是何等的骄傲与果决,眼里最是揉不得沙子。
祖父郭怀远此举,就是谋逆!
一旦事发,按《大盛律》,勾结亲王,图谋不轨,乃是十恶不赦之大罪,当夷三族!
自己虽已出嫁,但身为郭家女,又如何能逃脱干系?
他会信自己吗?
还是会认为这一切都是郭家精心设计的苦肉计?
自己此刻前去禀报,会不会是自投罗网?
巨大的恐惧如同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郭萍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冷汗浸湿了内衫,贴在背上,一片冰凉。
她甚至开始后悔,是否不该如此冲动地接下这份烫手山芋。
鸾驾在宫门前停下,换乘了宫内软轿,一路沉默地行至养心殿外。
通传之后,郭萍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整理了一下仪容,迈步走了进去。
殿内暖意融融,林靖远正坐在御案后批阅奏章,闻声抬起头,见是她,放下朱笔,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回来了?郭尚书病情如何?可还安稳?”
他的语气一如往常,带着关切,这反而让郭萍心中更加酸楚难言。
郭萍扫视了一眼身后的宫女,深吸一口气:“你们都先下去吧。”
林靖远身边的贴身太监福安也询问地看了林靖远一眼,林靖远皱了皱眉,挥挥手也让他下去了。
屋里就剩郭萍和林靖远二人。
“这是怎么了……”
林靖远话还没说完,郭萍几步走到御案前,并未像往常一样行礼后便起身。
而是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以额触地,行了一个最郑重也最卑微的大礼。
林靖远微微一怔,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爱妃这是何意?快快起来说话。”
郭萍没有起身,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
伏在地上,将今日回府省亲之事,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
郭萍不敢有丝毫隐瞒,也不敢为自己或郭家求情,说到最后,声音已是艰涩无比:
“……臣妾……臣妾自知出身郭家,祖父罪大恶极,按律……按律当夷三族!”
“臣妾亦难逃干系……不敢……不敢奢求陛下宽恕。”
“只求陛下……明察秋毫,早做决断,以安社稷……”
说完这番话,她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如同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发出擂鼓般的声响。
郭萍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嗡鸣。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炭盆中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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