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还没大亮。
张建国推着向师傅借来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准备回城里的铁厂。
王秀兰眼圈红红的,手里拎着个布袋,里面装着五个煮鸡蛋。
“路上吃。”
“到了厂里,别舍不得花钱。”
“想吃啥就买。”
她絮絮叨叨,对这个三儿子的疼爱表现得淋漓尽致。
张建军蹲在门槛上,嘴里叼着根草棍,眼神复杂。
张建国把布袋挂在车把上,目光在院里搜寻。
“勤勤呢?”
“三叔!”
张勤从西屋跑出来,手里捏着什么。
掌心里是两颗洗得干净的野山楂,红得发亮。
“三叔,这个甜,路上吃。”
这是她昨天放牛时,特意从后山一棵偏僻老树上摘的,那棵树长得偏,村里孩子都不知道。
张建国愣了愣。
他笑着接过山楂放进口袋里。
“好好念书。三叔相信你,肯定比那两个臭小子强。”
他揉了揉张勤的头,翻身上车。
“爹,妈,二哥,二嫂,我走了。”
自行车“吱呀”一声,消失在清晨的薄雾里。
王秀兰看着车影消失,抹了抹眼角,转身回屋。
脸上的慈爱立刻消失,又变回了那个刻薄老太太。
她嘴里嘟囔着:“读书?呸!丫头片子读啥书,浪费钱!”
张勤心头一紧。
果然,三叔一走,这老虔婆就开始反悔了!
她回到西屋,关上门,脑子里回响着昨天大喇叭的声音。
“全班第一名,奖励人民币两块钱!”
“全镇第一名,再奖励五块钱!”
这笔钱,她必须拿到手!
不仅仅是为了钱,更是为了彻底堵住王秀兰的嘴,让这个家的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可是——
“凡我校三年级以上学生……”
一道巨大的门槛横在她面前。
她才八岁,只能从一年级开始读。
等她读到三年级,黄花菜都凉了。
两年时间,变数太多。
王秀兰随时可能因为任何一件小事反悔,把她从学校里揪回来。
不行。
她绝不能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的情绪上。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跳级!
直接跳到三年级!
前世,她就是卷王,是学霸。
小学的知识对她来说,简直是降维打击。
唯一的难题是,如何让别人相信,一个八岁的农村丫头,能有这种“天赋”?
她闭上眼,原主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浮现。
昏暗的煤油灯下,一个女人温柔的声音。
女人指着墙上发黄的旧报纸,一个字一个字地教。
“勤勤,你看,这个字念。”
“这个是。”
是林文静!她教过原主认字!
张勤眼睛一亮,有了!
这就是她最好的理由!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林文静正在院子里搓洗衣服,脸上还带着刚才听到王秀兰抱怨后的忧愁。
“妈。”
张勤走过去,蹲在她身边。
“怎么了,勤勤?”
林文静抬头,温柔地笑了笑,但眼神里有掩不住的担忧。
“妈,我想拿那个奖学金。”
林文静搓衣服的手一顿。
“那个奖学金啊……妈也听说了。”
她叹了口气,眼神有些黯然。
“可校长说了,要三年级以上的孩子才能考。咱们不急,勤勤这么聪明,等读到三年级,肯定能拿第一。”
“可是妈,我等不了。”
张勤打断了她,眼神里闪过一丝超越年龄的坚决。
林文静愣住了。
她看着女儿那张稚嫩却写满认真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妈。”
张勤凑近了些,压低声音。
“我想跳级。直接读三年级。”
“什么?!胡说!这怎么可能!你连学都没上过,怎么跳级?”
“我认字。”
张勤的声音透着一种自信。
“妈,你忘了吗?你以前在墙上教过我认报纸上的字。我都记得。”
林文静怔怔地看着她,自己确实教过。
在那些吃不饱饭的漫长夜晚,为了不让女儿哭闹,她会抱着小小的女儿,指着墙上糊墙的旧报纸,教她认那些她自己也认不全的字。
那只是为了哄孩子啊。
她怎么可能都记得?
“我不止记得。”
张勤眼神发亮。
“我还会算数。妈,你考考我。”
林文静看着女儿执拗的眼神,一个荒唐的,却又无比诱人的念头,在她心底升起。
万一呢?
万一女儿说的是真的呢?
她擦干手,拉着张勤快步走进西屋,反手插上门闩。
最后从箱子底翻出一本破旧的,封面都掉了的《红旗》杂志。
这是她陪嫁过来时,唯一带来的一本书。
她的手微微颤抖着,翻开一页,指着一个标题。
“勤勤,你……你念给妈听听。”
她的声音都在发飘。
张勤凑过去,看着那些熟悉的铅字,心里无比镇定。
她清了清嗓子,故意放慢语速,用一种符合八岁孩童的,略显生涩但准确无误的语调念道:
“伟……大……的……社……会……主……义……建……设……”
一字不差!
她又飞快地翻了一页,颤抖着手指指着另一行更小的字。
“这个呢?!”
“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还是全对!
林文静彻底懵了。
她指着一个个单独的字。
张勤对答如流,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
林文静的手开始发抖。
她扔掉杂志,在地上捡起一根小木棍,在泥地上疯狂地划拉起来。
“3+5等于几?”
“8。”
张勤回答得毫不犹豫。
“12-7呢?”
“5。”
林文静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那……6乘以4再减7呢?”
这是一个五年级才会接触的乘法!
她只是下意识地想考考女儿的极限。
张勤故意顿了顿,皱起小眉毛,装作在心里默算的样子。
“17。”
林文静盯着地上的数字,又盯着张勤。
她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眼泪掉下来了,她一把将张勤紧紧搂在怀里,开始哭。
“天才!我的女儿是天才!”
她在心里嚎叫。
这个被婆婆嫌弃是“赔钱货”的女儿,这个被全家人当成累赘的女儿,竟然是个天才!
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我的乖女……我的勤勤……”
她抱着女儿,眼泪湿透了张勤的头发。
第一步,成功!
现在该进行第二步了。
哭了许久,林文静才松开张勤,用袖子胡乱地擦掉眼泪。
她的眼中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斗志。
“走!”
她拉起张勤的手。
“妈带你去找人!我们去学校!我们现在就去!”
这一刻,那个软弱、顺从的林文静消失了。
她变成了一个为了女儿可以和全世界作对的母亲。
公社小学离村子不远,就在山坡下。
几间破旧的砖瓦房,墙上刷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红色大字。
林文静拉着张勤,直接走进了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
一个戴着眼镜,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年轻女老师正在备课。
听到有人进来,她抬起头。
“是文静啊,你怎么来了?”
她叫周兰,和林文静是同一批下乡的知青。
只不过她是高中毕业,文化水平高,就被分配到了公社小学当老师。
“周老师,我……”
林文静深吸一口气,把张勤往前推了推。
“我是为我闺女的事来的。我想让她……跳级。”
跳级?
她当老师这几年,听过不少家长说自己孩子聪明,可一上学,就原形毕露。
直接说要跳级的,这还是头一个。
而且还是个八岁的农村丫头?
她耐着性子,温和地问:“文静,孩子想上学是好事,但跳级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知道!”
林文静急了,语速飞快地把刚才在家里考张勤的事情说了一遍。
“周老师,她真的认字,还会算乘法!乘法混合都算得出来!不信你考考她!”
“她真的不一样!”
她认识林文静,知道她不是那种夸大其词的人。
而且作为同样的知青,林文静的文化水平她是了解的,确实有可能教出个认字的孩子。
但是乘法混算……那就有些夸张了。
她低下头,目光落在眼前这个小女孩身上。
“好。”她站起身。“你跟我来。”
她把两人带到一间空教室。
从讲台的抽屉里,拿出几本半新的书。
正是一、二、三年级的语文和数学课本。
周兰的想法很简单:先从简单的开始,如果连一年级的课文都读不了,这事就到此为止。
她先翻开一年级的语文书,随便指了一课。
“把这一课,读一遍。”
张勤接过书,心里暗笑。
一年级的课文?
这不是侮辱她的智商吗?
她故意清了清嗓子,用一种略显稚嫩但吐字清晰的声音,流利地朗读起来。
除了刻意放慢一点速度,装出符合年龄的样子,几乎没有任何障碍。
周兰的眉毛挑了起来。
这确实有些出乎意料。
她又翻开二年级的课本,随便指了一篇更复杂的课文。
“这个呢?”
张勤依旧读得流畅无比,甚至连标点符号的停顿都处理得恰到好处。
周兰有些不敢置信地放下语文书,拿起数学课本。
“这些题,你做一下。”
她指着二年级课本上的一排应用题。
张勤拿起粉笔,走到黑板前。
她故意皱着眉头,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然后一题接着一题,写下清晰的算式和答案。
全对!
一个不错!
周兰彻底被震住了。
她的手开始颤抖,不敢置信地翻开了三年级的数学课本。
“15乘以6等于多少?”
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90。”
张勤几乎是脱口而出,然后立刻装作有些紧张的样子。
“对……对吗?”
周兰的钢笔掉在了地上。
她像见了鬼一样盯着张勤,半晌说不出话来。
当了这么多年老师,她见过聪明的孩子,但从没见过这样的!
这哪里是八岁孩子该有的水平?
这简直就是……神童!
过了许久,周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假期……你把她送到我这儿来。开学前这一个多月,我给她补课。”
她看着张勤,眼神里充满了震撼和一种发现宝藏般的狂热。
“学校的教材,我这里都有。开学后,我跟校长申请张勤的升学考试!”
林文静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她激动得说不出话,只能一个劲地对着周兰鞠躬。
“谢谢……谢谢周老师……”
回家的路上,夕阳把母女俩的影子拉得很长。
张建军正蹲在家门口,看着蚂蚁搬家,满脸的生无可恋。
“干啥去了?神神秘秘的。”
林文静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激动得满脸通红。
“建军!建军!咱闺女!咱闺女是天才!”
她把学校里发生的事,颠三倒四地说了一遍。
张建军听得一愣一愣的。
“啥玩意儿?跳级?直接读三年级?”
他挠了挠头,终于消化了这个信息。
下一秒,他从地上蹦了起来!
“哈哈哈哈!我就说!老子这么精明的人,生的闺女能是凡品吗?!”
他一把抱起张勤,高高地举过头顶!
“这叫随根!懂不懂!我闺女是天才!全镇第一!不!全县第一的料!”
他的笑声响彻了整个院子,充满了得意和炫耀。
张勤被他举在半空中,看着下面又哭又笑的妈妈,和这个得意忘形的咸鱼老爹。
前世冰冷的记忆,在这一刻,被一种滚烫的暖流彻底融化。
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王秀兰透过窗缝,看着院子里的疯狂一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天才?
跳级?
这个她一直看不上眼的孙女,竟然是个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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