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新红趴在冰冷的雨水中,感觉自己像块被冲上岸的破船板,每一根木头都在嘎吱作响,随时要散架。雨水噼里啪啦砸在她背上,生疼,但也把她从下水道带出来的那股子黏腻恶臭稍微冲淡了点。冷,刺骨的冷,从湿透的衣服钻进皮肤,冻得她骨头缝里都像是塞满了冰碴子。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着,发出咯咯的轻响。
她勉强抬起头,雨水立刻糊住了眼睛。她用手背(那手黑乎乎的,指甲崩裂,还在渗血)胡乱抹了一把,眯着眼看向前方。
光。
就在不远的地方,从一扇窗户里透出来的,温暖、稳定、不像闪电那样转瞬即逝的光。
那光晕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氤开一小圈,像黑暗中唯一的安全岛。对她这个刚从地下爬出来的、半死不活的人来说,那光有着近乎致命的吸引力。
得过去……到有光的地方去……
这个念头支撑着她几乎要熄灭的意识。她尝试动了一下,全身的肌肉和骨头立刻发出强烈的抗议。疼,无处不在的疼。腰侧的伤口被雨水一泡,火烧火燎。手臂因为刚才的攀爬而剧烈颤抖,几乎抬不起来。
但她还是开始往前爬。用胳膊肘,用膝盖,在冰冷的、积着雨水的粗糙路面上,一点一点地挪动。每一次移动都像在刀尖上打滚,耗尽了她残存的所有力气。
雨水毫不留情地浇在她身上,冲走污垢,也带走体温。她冷得浑身发抖,嘴唇冻得乌紫。视线又开始模糊,脑袋昏沉沉的,只想闭上眼睛,就这么睡过去。
不行!不能睡!
她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痛和血腥味让她瞬间清醒了一点。她抬起头,再次确认那道光的方向。它还在那里,稳稳地亮着,像黑夜里的灯塔。
继续爬。
身下的路面并不平坦。小石子硌得她生疼,破碎的玻璃片闪着危险的光。一个小水洼对她来说就是一片需要艰难泅渡的湖泊。她像条真正的蠕虫,在冰冷的雨水和粗糙的地面上艰难蠕动,身后留下一道模糊的、混合着泥水和血丝的痕迹。
脑子里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画面。俱乐部里刺眼的展示灯,张瑶冰冷的目光,王老板看似温和实则掌控一切的眼神……那些光,让她恐惧,让她无所遁形。
而眼前这扇窗里的光,不一样。它不刺眼,不审视,只是静静地亮着,带着一种……她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的,属于“家”的安宁气息。
这光,会属于她吗?还是另一个陷阱?
这个念头让她动作迟疑了一下。但她立刻甩甩头,把这个想法抛开。管他呢!就算是陷阱,她也认了!总比冻死、烂死在这冰冷的雨夜里强!
她继续向前。距离一点点缩短。那扇窗户越来越清晰。普通的居民楼窗户,拉着米色的窗帘,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但光透出来,这就够了。
快到了……就快到了……
她的力气也快要耗尽了。手臂软得像面条,几乎撑不起身体的重量。呼吸变得又浅又急,肺像个破风箱。视线边缘开始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最后几米,她几乎是靠着本能,靠着那点对光亮的执着,一点一点蹭过去的。
终于,她的手指触碰到了楼房外墙粗糙的、被雨水打湿的墙面。她瘫倒在墙根下,背靠着冰冷的砖石,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散发着光亮的窗户。
到了……
她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瘫在那里,像一摊烂泥。雨水顺着墙壁流下来,滴在她脸上。她张着嘴,接住几滴雨水,滋润着干渴冒烟的喉咙。
虽然还在雨中,虽然依旧寒冷,但靠着这面墙,看着这扇窗,她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久违的……安全感?
至少,这里没有污水,没有老鼠,没有那只绿眼睛的猫。
她蜷缩在墙根和窗户形成的狭窄角落里,尽可能让自己少淋点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窗户,仿佛那光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光静静地亮着。偶尔,窗帘上会掠过模糊的人影,听不到声音,但能感觉到里面有人活动。
是人类。普通的人类生活。
这对她来说,曾经是唾手可得、甚至不屑一顾的东西。现在,却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和她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却如同天堑。
她看着那光,心里五味杂陈。羡慕?渴望?还是……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弱的希冀?
也许……也许这光,真的能指引她去往一个稍微好一点的地方?哪怕只是暂时躲避风雨的角落?
这个念头太奢侈,她不敢深想。
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意识开始模糊。她强撑着不让自己昏过去,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窗,盯着那束温暖、稳定的光。
仿佛只要光不灭,她就还能撑下去。
在濒死的边缘,这偶然瞥见的人间灯火,成了她黑暗中唯一的指引,冰冷躯壳里最后一点微弱的暖意。
她不知道这光能照亮前路多远,但此刻,它是她全部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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