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安没有立刻审问。
他走到角落里一张破旧的条凳旁坐下，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
布包摊开，里面赫然是几件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小巧物件。
一支尾部带着倒刺、细如牛毛的钢针；
一把刃口薄如蝉翼、造型奇特的小弯钩；
还有一根通体乌黑、布满细密螺纹的细长金属棒……
这些，都是前不久他结合前世知识和铁匠的手艺，精心打造的“小玩意儿”。
虽不致命，但足以让最硬的骨头也开口求饶。
周平安拿起那根布满螺纹的金属棒，在油灯下仔细端详着，冰冷的金属表面反射着跳跃的火光。
他眼神专注，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然后，他伸出另一只手，用指尖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拂过金属棒上那冰冷的螺纹。
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优雅和耐心。
金属摩擦的细微嘶嘶声，在死寂的柴房里被无限放大。
瘦猴儿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根在周平安指尖缓缓转动的、布满螺纹的金属棒，再联想到自己身上任何可能的孔洞……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
他甚至忘了下巴的剧痛，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液体不受控制地要从裤裆里涌出来！
“住口，敢尿出来，剁了你的鸡！”
周平安观察入微，眼神一冷，厉声呵斥！
“呜呜呜！呜呜呜——！”
瘦猴儿心中大凛，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起来，头疯狂地撞击着地面，眼神里充满了最原始的、彻底的恐惧和哀求！
他想说话！他想招！他什么都招！
只求别用那玩意儿！
周平安这才将目光从金属棒上移开，平静地落在瘦猴身上。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比任何狰狞的表情都更让人绝望。
他放下金属棒，起身走到瘦猴面前。
蹲下身，左手再次如同铁钳般捏住瘦猴的下巴。
瘦猴吓得魂飞魄散，以为又要“看牙”，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伴随着瘦猴一声短促的痛哼。
周平安手法精准利落，瞬间将他脱臼的下巴复位。
下巴刚一复位，那股巨大的、被压抑的恐惧和求生欲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瘦猴所有的心理防线！
瘦猴甚至没等周平安开口问一个字，就如同倒豆子般，带着哭腔和浓重的口音，语无伦次地嘶喊起来：
“少爷饶命！少爷饶命啊！我说！我全说！是乌老七！是青蛇帮的乌老七指使的！还有刘一手！回春堂的刘一手！是他们！是他们让我干的！”
“他们……他们给了我巴豆粉和一点儿砒霜！让我找机会掺进醉仙楼的酒里！打算让客人喝了拉肚子！最好……最好死一两个！搞臭醉仙楼的名声！”
“放火……放火是麻杆儿干的！还有那个背后袭击您的老独眼！他们还想绑二狗子或者那个俏丫鬟翠儿！”
“乌老七说……说这叫钝刀子割肉！让您顾不过来！”
“知道您独子在酒楼，铁牛等人也走了，乌老七等不及了，派我们来暗杀你……”
瘦猴说到这里，惊恐地看了一眼周平安袖口的方向，打了个寒颤。
“麻杆儿和老独眼就在外面接应！看到我到库房，得逞了，就……就扔火把！制造意外……！”
“少爷！小的……小的就是个小瘪三！被猪油蒙了心！贪图那二两银子！小的该死！小的不是人！求少爷开恩！饶小的一条狗命！”
“小的愿做牛做马！指认乌老七和刘一手！求求您了少爷！呜呜呜……”
瘦猴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声音嘶哑，磕头如捣蒜。
额头在冰冷的地面上磕得砰砰作响，很快渗出血迹。
他竹筒倒豆子般将乌老七和刘一手的阴谋、三路毒计、今晚的行动细节、甚至帮内其他几个可能参与的心腹名字。
都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生怕漏掉一个字就立刻被那根恐怖的螺纹棒伺候。
周平安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瘦猴儿的供述，与他之前的推断和赵癞子送来的情报完全吻合，甚至更加详尽。
乌老七和刘一手……果然是你们！
直到瘦猴儿嚎得嗓子都哑了，只剩下绝望的呜咽和磕头声，周平安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如同深潭：
“说完了？”
瘦猴儿浑身一僵，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惊恐地抬起头，涕泪血污糊了一脸，拼命点头：
“说……说完了！少爷！小的不敢有半点儿隐瞒！”
周平安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如同烂泥般的瘦猴，眼神冰冷：
“很好！你的命，暂时寄下。过两天，把你刚才说的，当着清河县所有人的面，再说一遍。一字不差！”
瘦猴儿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绝处逢生的光芒！
能活命？！
他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疯狂磕头：
“是！是！少爷！小的明白！小的明天一定说！一定一字不差！”
“若是敢耍花样……”
周平安的目光扫过地上那根布满螺纹的金属棒，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我还有很多‘小玩意儿’，想找人试试效果。比如……一种能让人全身奇痒无比、抓烂皮肉才能止痒的‘真言散’，正好缺个试药的。”
“真……真言散？！”
瘦猴儿吓得魂飞魄散，脸都绿了！
光是听这名字，就让他感觉浑身像有蚂蚁在爬！
他立刻赌咒发誓，声音都劈叉了。
“不敢！小的绝对不敢耍花样！少爷让小的说什么！小的就说什么！让小的往东，小的绝不往西！”
“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求少爷千万别试药！千万别啊！”
周平安不再理会他，转身走出柴房。
门外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吹散了柴房里的污浊气息，也让他眼中的冰寒愈发凛冽。
乌老七，刘一手……这盘棋，该收网了。
而那道惊鸿一瞥的青色身影……周平安望向夜色，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燃起了强烈而纯粹的探究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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