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中的黑雾如同活物般蠕动,裂缝中传出的低语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诱惑力。阿竹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撕扯,那些低语像是在她脑海中生根发芽,唤起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小杂役,别听他的!”剑灵突然厉声喝道,剑身震动发出一阵清鸣,将阿竹从恍惚中惊醒。
阿竹猛地摇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向前迈了好几步,离那面诡异的铜镜只有一臂之遥。她急忙后退,冷汗浸湿了后背。
“我、我这是怎么了?”她颤声问道,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剑柄。
剑灵的声音前所未有地严肃:“这是噬心魔,最擅长窥探人心弱点。它被封印太久,饿极了,想要吞噬你的魂魄重生。”
铜镜中的黑雾忽然凝聚成一张模糊的人脸,嘴角咧开一个不自然的弧度:“小剑灵懂得不少嘛。不过你说错了一点——我不是要吞噬她,我是要解救她。小姑娘,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吗?不想知道为什么你会被遗弃在那座荒山上吗?”
阿竹的心猛地一跳。这是她心中埋藏最深的疑问,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别听它的!”剑灵警告道,“噬心魔最擅长的就是窥探你的记忆和渴望,然后用谎言编织陷阱!”
黑雾发出低沉的笑声:“谎言?小剑灵,你自己不也对她隐瞒了许多事情吗?比如你明明早就知道她的身世不凡,却为何闭口不谈?比如你为何偏偏选择她做主人?”
阿竹下意识地看向手中的剑。剑灵沉默了,这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让她心惊。
“看来被我说中了。”黑雾得意地翻滚着,“小姑娘,到我这里来,我能给你所有答案,还能给你足够的力量去寻回你应得的一切。你不是一直渴望不再被人轻视吗?不是受够了做个人人可使唤的小杂役吗?”
阿竹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那些话语像是直接钻入了她的心底,触碰着她最隐秘的愿望。她又向前迈了一小步。
就在这时,剑灵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将整个石室照得通明。金光过处,黑雾像是被灼烧般嘶嘶作响,迅速缩回铜镜中。
“小杂役,醒醒!”剑灵的声音带着一种阿竹从未听过的急迫,“记住,不管你从哪里来,你现在的选择才决定了你是谁!不是你的过去,也不是你的血脉!”
阿竹如梦初醒,再次后退几步,惊魂未定地喘着气。
铜镜中的黑雾发出愤怒的咆哮:“找死!”
刹那间,无数黑雾从镜中汹涌而出,化作无数只漆黑的手臂,向阿竹抓来。剑灵自行挥动,剑光如电,将那些雾手一一斩断。但每斩断一只,就有更多只从镜中伸出。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阿竹喊道,一边配合剑灵左右格挡。
剑灵突然道:“小杂役,我记得你怀里还藏着一些符纸?”
阿竹一愣,随即想起那天离开青云门时,清风师兄偷偷塞给她的那叠符纸。她一直贴身收藏,几乎忘了它们的存在。
“快,把它们拿出来!”剑灵指挥道,同时剑光大盛,暂时逼退了黑雾的进攻。
阿竹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那叠符纸。就在这时,一只特别粗壮的雾手突破剑光的防御,直向她面门抓来。阿竹吓得闭眼,却听到“嗤”的一声,睁眼一看,发现那张她无意中举在前面的符纸正发出红光,将黑雾灼烧殆尽。
“果然有用!”剑灵惊喜道,“清风那小子虽然剑法一般,画符倒是得了真传。快,找找有没有封印类的符纸!”
阿竹快速翻动符纸,上面的符文她大多不认识,只能凭感觉挑选。她选出几张看起来最有力量的,按照剑灵的指示,向铜镜四周掷去。
符纸贴在石壁上,立刻发出金光,彼此相连形成一个光网,将黑雾暂时压制回铜镜中。铜镜中的面孔扭曲变形,发出痛苦的嘶吼。
“成功了!”阿竹惊喜地叫道。
但她的喜悦很快被打破了。铜镜突然剧烈震动,裂缝不断扩大,符纸上的金光开始明灭不定。
“不好!”剑灵惊道,“它要强行突破封印了!这面镜子撑不住了!”
话音刚落,铜镜发出一声刺耳的碎裂声,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黑雾如同决堤洪水般汹涌而出,瞬间冲破了光网的束缚。
剑灵突然挣脱阿竹的手,悬浮在半空中:“小杂役,接下来我要做的事,你看好了!”
剑身突然燃起金色的火焰,那火焰却不灼热,反而给人一种温暖安心的感觉。火焰中,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符文流转。
“以吾灵为契,以吾剑为媒,封!”剑灵的声音庄严肃穆,完全不似平日那个贪吃耍宝的它。
金色火焰化作无数道流火,向黑雾扑去。火焰与黑雾相遇,发出震耳欲聋的爆裂声。黑雾被逼得节节后退,但却不断从镜中涌出,似乎无穷无尽。
“没用的,小剑灵!”黑雾中传来嘲讽的声音,“你燃烧自己的灵体来封印我,最多只能撑一炷香时间!到时候你灵识散尽,我照样能逃脱!”
阿竹的心猛地一沉。剑灵在燃烧自己的灵体?
她看向空中的剑,果然发现剑身上的金光正在逐渐变弱,而黑雾虽然被暂时阻挡,却仍在不断冲击着金色的火焰屏障。
“剑灵,停下来!”阿竹喊道,眼中已有了泪光。
剑灵的声音却带着笑意:“小杂役,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吓得把扫帚都扔了,还以为我是山精鬼怪呢。”
阿竹哽咽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
“记得你第一次给我做拔丝地瓜,糖熬糊了,苦得我三天没理你。”
阿竹忍不住又哭又笑:“明明是你自己说要教我做菜,结果光动嘴不动手。”
剑灵沉默片刻,声音突然变得温柔:“阿竹,你是我遇到过最好的主人。虽然你总是笨手笨脚,修炼也不认真,还老是忘记给我擦剑...”
它的声音忽然一顿,剑身上的火焰猛地暗了一下,黑雾趁机前进了几分。
“该死!”剑灵骂了一句,剑身再次爆发出强光,将黑雾逼退,但这次的光芒明显比之前弱了许多。
阿竹意识到,剑灵正在迅速消耗自己的力量,而一旦力量耗尽,它就会如黑雾所说,灵识散尽,永不超生。
“不,不要...”她喃喃道,泪水模糊了视线。
剑灵突然向她飞来,剑身缠上神秘的锁链状光芒,它最后一次蹭了蹭她的脸颊,然后猛地转向铜镜裂缝:
“小杂役,拿着骨笛快跑!我缠住他!”它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仿佛这只是一场游戏:“记住,用剑气做拔丝地瓜时,糖要熬到琥珀色才好吃!”
阿竹怔怔地看着剑灵义无反顾地冲向铜镜裂缝,剑身逐渐被黑雾吞噬。那一刻,她脑海中闪过与剑灵相处的点点滴滴:它挑剔地评价她做的每一道菜,它在她练剑偷懒时气急败坏地训斥,它在夜深人静时轻声给她讲江湖故事...
“不——”阿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她看着手中那支一直攥着的骨笛,突然明白了什么。那是剑灵留给她的最后一线希望。
用尽全力,阿竹将骨笛抵在唇边,吹响——
这次,笛声不再清脆悠扬,而是带着她的哭声,带着她全部的情感与决绝。笛声如泣如诉,在石室中回荡,竟然让汹涌的黑雾为之一滞。
被黑雾吞噬的剑灵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突然爆发出最后的光芒:“阿竹,不要!你会...”
它的警告被黑雾的咆哮淹没。阿竹闭着眼,不顾一切地吹奏着,将所有的恐惧、悲伤、愤怒都融入笛声中。她感到自己的生命力正随着笛声流逝,但同时,一种奇异的力量也开始在体内苏醒。
笛声越来越响亮,骨笛发出温润的白光,与剑灵的金光相互呼应。黑雾开始剧烈地翻滚,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停手!快停手!”黑雾发出惨叫,“你这是在与它同归于尽!”
阿竹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泪水已经干涸,只剩下坚定的决心。她更加用力地吹奏,笛声如同实质的刀剑,切割着黑雾。
就在这时,被黑雾吞噬的剑灵突然金光大盛,一道光柱冲破黑雾的束缚,直冲石室顶部。
“傻丫头...”剑灵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不再是往常的调侃,而是带着无限的温柔与不舍,“既然如此,我们就一起面对吧。”
金光与白光交织,形成一道巨大的光网,将黑雾一点点压回铜镜中。黑雾疯狂挣扎,却无法抵抗两股力量的合力。
“不!不可能!两种相克的血脉怎么可能...”黑雾发出不可置信的嘶吼,最终被完全压回铜镜中。
金光与白光在铜镜表面流转,形成一道新的封印。石室渐渐恢复平静,只余下阿竹急促的喘息声。
她瘫坐在地上,浑身虚脱。骨笛从她手中滑落,滚到一旁。
“剑灵?”她轻声呼唤,声音在空旷的石室中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阿竹挣扎着爬向铜镜。镜面已经恢复平静,如同一面普通的镜子,只是表面多了一层淡淡的金白交织的光芒。
她抚摸着镜面,泪水再次涌出:“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太弱了...”
就在她绝望之际,镜面突然泛起涟漪,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别哭了...丑死了...”
阿竹猛地抬头:“剑灵?是你吗?你还活着?”
镜中的光芒闪烁了一下,剑灵的声音更加微弱了:“勉强...算是吧。不过暂时是出不来了...得守着这玩意儿...”
阿竹又哭又笑:“没关系,我可以等你!等一辈子也行!”
剑灵沉默片刻,轻声道:“傻丫头...”
它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无论阿竹怎么呼唤,都不再回应。但镜面上的光芒依然柔和地闪烁着,给她以希望。
阿竹小心翼翼地将铜镜包好,抱在怀中。她捡起地上的骨笛和已经失去光芒的古剑,一步步走出石室。
来到洞口,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她回头望向阴暗的洞穴,仿佛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我会变强的,”她对着怀中的铜镜轻声说,“强到足以帮你重塑剑身,强到足以保护我想保护的一切。”
微风吹过,带来远处炊烟的气息。阿竹深吸一口气,向着来的方向迈出脚步。
就在这时,怀中的骨笛突然发出微弱的光芒,一段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漫天火光中,一个女子将婴儿塞进地下暗道,塞给她一支骨笛和一个锦囊:“活下去,孩子。去找...”
阿竹怔在原地,眼中闪过震惊与明悟。她终于明白,自己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而怀中的铜镜,似乎也回应般地,微微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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