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校史课的“记忆坟场”,三人像是从一场精神上的凌迟中幸存,脚步虚浮,面色灰败。那枚“集体的谎言”碎片握在叶知秋手中,滚烫而沉重,与另外两枚碎片隐隐共鸣,发出低沉的嗡鸣。整个“深渊”似乎也因此变得更加狂躁,走廊的灯光如同濒死者的心电图般剧烈闪烁,墙壁上原本缓慢蠕动的黑暗加速翻涌,仿佛随时会冲破束缚。
就在这片混乱与压抑达到顶峰时,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油腻、香料与腐朽的食堂气味,如同跗骨之蛆,再次钻入他们的鼻腔。
“还……还要吃?”王胖子看着自己包扎处渗出的血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宁愿饿死……”
“这不是选择,”叶知秋的声音因疲惫而沙哑,眼神却锐利地扫过不稳定的四周,“它在做最后的挣扎,试图用这种方式加深对我们的‘锚定’。但反过来,这也是我们理清思路、补充体力的最后机会。碎片的力量在干扰它,我们必须保持清醒。”
林辰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按住自己左臂。那里的“共生之种”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搏动着,灼热与冰冷交织,传递出一种混合了贪婪与恐惧的情绪——它渴望那食物中蕴含的扭曲能量,却又本能地畏惧着碎片散发出的、仿佛能净化一切的光芒。他点了点头,眼神决绝。‘吃!就算是毒药,也得咽下去,才有力气砸了这破地方!’
食堂的景象比以往更加破败,几张餐桌甚至开始朽烂、坍塌。那些徘徊的透明学生影子数量似乎少了些,剩下的几个动作也变得更加僵硬、卡顿,如同坏掉的玩偶。打饭窗口后的阴影浓郁得化不开,递出餐盘的机械臂上沾满了粘稠的、暗红色的污渍。
餐盘里的东西,几乎已不能称之为“食物”:
· 王胖子的是一碗浓稠如血浆的暗红色流质,表面漂浮着几颗布满血丝、仿佛还在微微颤动的眼球状物体,旁边配着一个扭曲成痛苦呐喊人形的、焦黑干硬的面包。
· 叶知秋的是一碟近乎黑色、散发着浓郁腥甜与陈旧香火气的胶状物,里面凝固着几缕纠缠的白发和碎指甲,以及一片薄得透明、印着模糊扭曲符文的深紫色“肉脯”。
· 林辰的则是一团不断渗出暗红色汁液、仿佛刚刚从某种活物身上撕扯下来的肉块,周围点缀着几颗散发着不祥磷光、如同缩小骷髅头般的黑色莓果。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最终,林辰率先拿起粗糙的骨制餐具,叉起那块搏动的肉块,闭上眼睛,塞进嘴里。瞬间,一股狂暴而阴冷的能量炸开,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左臂的“共生之种”发出满足的颤栗,暗红纹路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皮肤表面,又被他强大的意志和怀中碎片隐隐的光芒强行压制下去。
叶知秋和王胖子也强忍着生理和心理的极度不适,开始进食。每一口都像是在吞咽浓缩的绝望,味蕾传递来的信息足以让正常人发疯。但伴随着这痛苦,一股支撑他们继续前进的、病态的能量也确实在体内滋生。
吃完后,一种仿佛灵魂都被打上烙印的沉重感笼罩了他们。他们没有离开食堂,而是找了一个角落,背靠着冰冷粘腻的墙壁坐下。外面的空间崩坏得更加明显,碎裂声、扭曲的尖啸声不绝于耳。
“不能再等了,”叶知秋将三枚碎片放在地上,它们彼此靠近,光芒连接,形成一小片相对稳定的区域,“我们必须把线索彻底理清。”
她开始梳理,声音低沉而迅速:
“起点是孙晓萍。旧楼镜子的幻象显示,她长期遭受霸凌,并且在化学实验室事故中,她的实验手册被同伴恶意篡改,导致事故发生。她是第四个,也是被刻意抹去的遇难者。”
“然后是掩盖。”她拿起那枚“集体的谎言”碎片,“档案室的文件显示,学校管理层与外界势力(可能是那个‘校外专家’代表的利益方)勾结,篡改死亡名单,将责任推给替罪羊,并用钱和权摆平了孙晓萍的父亲,甚至可能……制造了他的‘意外’。”
“最后是‘理性’的粉饰。”她指向“理性的虚伪”碎片,“他们将这一切包装成‘为了学校稳定’、‘最优解’,用冰冷的计算掩盖了人命的重量和良知的拷问。”
王胖子插话,声音带着愤怒的颤抖:“所以,这个鬼地方……这个‘深渊’,就是因为这些破事产生的?”
“不止是‘产生’,”林辰突然用手指在地上快速划动,他不能说话,但眼神灼灼。他先画了一个代表孙晓萍的小圈,周围画上代表霸凌和篡改的箭头,然后画了一个更大的圈代表学校和掩盖势力,将小圈包裹、挤压,最后,他在两个圈之外,画了一个巨大的、笼罩一切的阴影。
叶知秋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孙晓萍的冤屈和痛苦是核心,但学校系统性的掩盖和冷漠,以及那些参与者(霸凌者、篡改者、决策者)内心的阴暗与恐惧,共同构成了这个‘深渊’的养料?它不是一个简单的怨灵,而是……所有这一切负面情绪和罪恶交织形成的……活着的诅咒!”
林辰重重地点头。他指了指自己左臂,又指了指周围不断崩坏的环境。意思很明显:这“共生之种”也是这诅咒的一部分,它吸收负面情绪,而整个“深渊”本身就是巨大的负面情绪集合体。
“所以,我们之前经历的每一个恐怖场景,”王胖子恍然大悟,声音发毛,“自习室的寂静、回廊的迷失、化学实验室的亡魂、美术课的剥皮、体育场的血肉跑道……甚至昨晚宿舍里的东西……都是这些不同侧面罪恶与恐惧的具象化?!”
“没错!”叶知秋眼中闪过明悟的光芒,“我们不是在闯关,我们是在一层层剥开这所学校历史上最肮脏的脓疮!每一个‘课程’,都是其中一种痛苦的极端体现!”
她将三枚碎片紧紧握在手中,光芒似乎因为她的理解而更加凝聚。
“孙晓萍的冤屈是‘引信’。”
“系统的掩盖是‘炸药’。”
“而冰冷的‘理性’计算,则是将其长期禁锢、发酵的‘容器’。”
“我们手中的碎片,就是揭开这一切的‘钥匙’!”
真相如同拼图的最后一块,轰然落定。
也就在这时,食堂的灯光彻底熄灭!整个空间陷入绝对的黑暗,只有他们手中三枚碎片散发出不屈的光芒!脚下的大地开始剧烈倾斜,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整个“深渊”都因这被彻底洞察的真相而发出了最终绝望的咆哮!
“它要彻底疯狂了!”叶知秋大喊,“生路……碎片在指引生路!”
在碎片光芒的照射下,前方原本是墙壁的地方,空间开始扭曲、溶解,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起一圈圈涟漪。涟漪的中心,一点熟悉的、锈蚀的红色,如同穿越了无尽时空,艰难地浮现出来——
那座红色电话亭的轮廓,在剧烈波动的虚空中,若隐若现!
通往现实的道路,在终极的混乱中,终于撕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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