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观海亭的灯笼在夜风中瑟瑟摇曳，昏黄的光影在亭内四处晃动。沈少卿斜倚着亭柱，面色略显苍白，肩上的伤口虽已由周猛用布条匆匆包扎，可没一会儿，殷红的鲜血就洇透了布条，渗出一个暗红色的圆点，在黯淡的光线下触目惊心。
三皇子立在一旁，手中死死攥着那张布防图，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整个人显得既紧张又焦虑。沈少卿强忍着伤口的疼痛，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胳膊，声音虽轻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沉稳：“别急。你先照我说的，把图交给李大人，让他多安排些人手守住那三个红点。记住了，千万别跟任何人提起蛇使的事儿，尤其是府里的老人。”
三皇子忙不迭地点点头，转身向外跑去，脚步匆匆，差点被台阶绊倒。沈少卿望着他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宽慰的浅笑。随后，他转头看向周猛，问道：“蛇使的招式你看清楚了吗？是不是和前两年宫里失踪的那个禁军教头很像？”
周猛挠了挠头，眉头微蹙，思索片刻后说道：“瞅着确实有点像，那人当年可是凭借‘快剑’名震一时，后来听说病死了，难道……”
“病死？依我看呐，是被兵部侍郎给收编了。”沈少卿扶着栏杆，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如炬，望向远处泉州仓的方向。那里的灯火稀稀落落，在夜色中如同被顽童随意串起的歪扭珠子。“你去查一查禁军教头的卷宗，重点看看他的籍贯——我估摸他老家就在琉球附近的小岛上。”
周猛刚应了一声，准备转身离开，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笛声，如鬼魅般悠悠飘进亭中。那笛声怪异诡谲，仿佛寒夜中蛇吐信子，丝丝缕缕透着森冷的气息，令人毛骨悚然。沈少卿心中一凛，立刻向周猛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躲进亭后的灌木丛里。自己则装作若无其事地靠在亭柱上，低头整理着衣襟。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着粗布短打的汉子迈着大步走进亭来，手里还拎着个酒葫芦。他见到沈少卿，脸上并未露出惊讶之色，径直走到石凳旁坐下，自顾自地倒了一碗酒，推到沈少卿面前，咧着嘴笑道：“沈先生，尝尝？这可是琉球的‘烧酎’，劲儿大得很。”
沈少卿不动声色地端起酒碗，指尖沿着碗沿轻轻划过，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看向对方，冷声道：“阁下想必是蛇使的同党吧？大半夜来找我，总不会只是单纯来喝酒的吧？”
那汉子仰头猛灌了一口酒，伸手随意抹了抹嘴，大大咧咧道：“明人不说暗话，那张图纸对你们而言没什么用，倒不如交出来。侍郎可是说了，愿意出十倍的价钱收购。”
“十倍？”沈少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略带嘲讽的轻笑，随后把那酒碗朝着对方轻轻推了推，“我想要的东西，你可给不起。不如你倒是说说，三月初三你们究竟打算干什么？是要烧了粮仓？还是准备劫走粮食？”
汉子的眼神瞬间一凛，闪过一丝狠厉，恶狠狠地说：“不该你问的就别瞎打听！到底交还是不交？”说着，他就伸手去摸腰间的刀。可他的动作刚起，沈少卿便如闪电般迅速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腕。就在这一瞬，沈少卿敏锐地发现，这人的手腕内侧有个极小的刺青，是一朵半开的莲花，那莲花的模样，竟和兵部侍郎书房里那幅画上的莲花毫无二致。
“原来是‘莲卫’的人啊。”沈少卿松开手，语气中带着几分了然，“侍郎还真是舍得，连自己的贴身护卫都派出来了。”
那汉子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刚要开口说话，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急促而杂乱。原来是李大人带着一队人马匆匆赶来。汉子低声咒骂了一句，匆忙抓起酒葫芦，朝着亭后拔腿就跑。可没跑几步，就被躲在暗处的周猛看准时机，伸腿绊了个趔趄。还没等他挣扎着爬起来，就被众人一拥而上，死死按住了。
李大人快步走进亭里，一眼就看到了沈少卿肩上渗出的血迹，不禁眉头紧皱，满脸关切地问道：“怎么又受伤了？那蛇使抓到了吗？”
“让他跑了，不过抓到了一个莲卫。”沈少卿伸手指了指被押下去的汉子，“好好审问一番，就能知道侍郎的全盘计划了。对了，吩咐弟兄们多准备些灯笼，把泉州仓周围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我倒要看看，谁还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搞鬼。”
夜色愈发深沉，泉州仓周围的灯笼一盏盏被点亮，那明亮的灯光交相辉映，仿佛一片燃烧的火海。沈少卿站在观海亭上，俯瞰着下方的一切。忽然，他敏锐地察觉到仓顶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定睛看去，那黑影手里似乎还抱着一个油桶。他心中一惊，立刻转头对李大人喊道：“那边！快带人过去看看，他们恐怕是要提前动手了！”
众人一听，赶忙跟着他朝着仓房方向飞速跑去。火光映照下，沈少卿肩上的布条又被鲜血浸红了一片，可他丝毫没有停下脚步。毕竟，三月初三越来越近了，这场在明处与暗处展开的激烈较量，终究是要做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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