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芷靠着床脚,一动不动。
脚踝上那一圈火辣辣的疼已经变成了钝痛,闷闷地提醒她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没力气哭,也没力气害怕了,就像一截被抽走了魂的木偶。
脑子里空空的,只有那个念头在打转:逃不掉,真的逃不掉。
这屋子漂亮得像个梦,其实是个扎手的铁笼子,碰一下就会见血。
她甚至能感觉到屋顶那块暗紫色的晶石还在看着她,冷冷地,像看一个笑话。
她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比哭还难看。
就在这时,屋子里的光猛地暗了下去。
不是天黑了那种暗,是像有人把灯一盏盏吹灭,光线迅速消退,最后只剩下屋顶那颗大明珠还发着微弱的光,勉强照着周围一小圈。
空气好像也变得粘稠了,呼吸有点费劲。
一股熟悉的、冰冷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过来。
云芷浑身一僵,头皮发麻。
他来了。
都不用回头,她就知道,斩荒来了。那股味道,那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除了他,没有别人。
她不敢动,连呼吸都放轻了,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塞进床底的阴影里。
脚步声很轻,却一下下敲在她心尖上。
他从她身后走过来,绕过床脚,停在她面前。
黑色的袍角拂过地毯,没发出一点声音。
云芷低着头,视线里只有他那双靴子,黑的,绣着暗红纹路,像干涸的血。
她能看到自己脏兮兮的布鞋尖和他华贵的靴子放在一起,对比鲜明,刺眼得很。
“看来,”他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不高,却像冰碴子砸得她耳朵疼,“这里的舒服日子,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云芷咬住嘴唇,手指抠着地毯柔软的绒毛。
身份?什么身份?一个替身,一个玩意儿。
她没忘,一刻都不敢忘。
“本座的话,你当是耳旁风?”
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但云芷能听出里面压着的怒气,像暴风雨前的低气压,闷得人胸口疼。
她抖了一下,缩了缩脖子。
“抬起头。”命令又来了。
云芷僵着脖子,一点点抬起来,对上他那双眼睛。
猩红猩红的,比窗外那片暗红色的天还要吓人,里面没什么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看得她骨头缝里都冒寒气。
他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目光又滑到她右脚踝上,那里还红着一圈。
“疼吗?”他忽然问,声音里听不出是关心还是嘲讽。
云芷鼻子一酸,差点又掉眼泪。她死死忍住,点了点头,又赶紧摇头。
她自己都搞不清是疼还是不疼了。
斩荒嗤笑一声,那笑声短促、冰冷,没有一点温度。
“这点疼就受不住?”
他弯下腰,凑近她。
冰冷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带着那股铁锈混着冷香的味道。
云芷吓得往后一缩,后背紧紧抵住床脚,无处可逃。
“看来,是罚得太轻了,”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在看一只不听话的宠物,“让你还有心思,想些不该想的事。”
云芷的心猛地沉下去。
他要做什么?更可怕的惩罚吗?打她?骂她?还是……
没等她想明白,斩荒抬手随意地一挥,动作轻描淡写,像拂开一点灰尘。
云芷只觉得眼前一黑,不是闭上眼睛那种黑,是所有的光瞬间消失了。屋顶的明珠、墙壁上幽幽的绿石全都熄灭了,彻彻底底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她甚至看不到近在咫尺的斩荒,连他身上的气息都感觉不到了。
好像整个世界就剩下了她一个人,不,连“世界”都没有了,只有无边无际的、浓得化不开的黑。
“啊……”她下意识地惊叫出声,声音在绝对的寂静里显得特别刺耳,又很快被黑暗吞没。
她伸出手胡乱地在前面抓,什么都抓不到。空气好像是凝固的,冰冷、死寂。
她试着站起来,腿软得厉害,摸索着往前走了两步,“砰”!膝盖撞上了什么东西,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是床?还是桌子?她分不清方向了。
这个地方好像不再是那个华丽的望舒殿了,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漆黑的、封闭的盒子。
“放我出去!”她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喊出来,“我知道错了!放我出去!”
声音在黑暗里回荡,显得特别空洞、无助。
没有人回答,只有她自己的回声慢慢消失。
死一样的静,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像锤子在敲。
时间好像也停止了,或者根本不存在了。
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刻钟?一个时辰?还是一整天?没有任何参照物。
黑暗和寂静像两块巨大的石头压在她身上,要把她压扁、压碎。
她蹲下身,抱住自己。
好冷,从骨头里透出来的冷。
她开始胡思乱想,想灵溪宗,想药田里那些需要伺候的花草,想王师兄刻薄的嘴脸,甚至想月师尊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
以前觉得讨厌的人和事,现在想起来竟然有点温暖,至少那里有光、有声音、有活气。
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她一个人,被遗弃在永恒的黑暗里。
恐惧像潮水,一波一波涌上来,淹没她。
她开始出现幻觉,好像听到有人在哭,细细的、幽幽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好像就在她耳边。
她猛地抬头,四处张望,除了黑,还是黑。
那哭声又变成了低语,听不清在说什么,像有很多人围着她窃窃私语。
她捂住耳朵,拼命摇头:“走开!走开!”
没有用,那些声音好像是从她脑子里钻出来的。
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原来,最可怕的惩罚不是打骂,是这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感觉,把你扔进绝对的虚无里,让你自己面对无尽的黑暗和寂静,面对内心不断滋生的恐惧和绝望。
摧毁你的意志,比摧毁你的身体狠多了。
斩荒太知道怎么让人痛苦了。
云芷蜷缩在冰冷的地上,把脸埋进膝盖。
眼泪无声地流下来,很快就干了,连哭都变得没有意义。
她不再喊叫,也不再挣扎,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静静地躺在黑暗里等待。
或许是永恒的黑暗,或许是那个疯批魔尊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下一次“垂怜”。
时间失去了意义,意志正在一点点被磨灭。
这就是他给她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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