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前那场无声的交锋，像一场短暂而激烈的风暴。斩荒用魔气护着云芷，与月无垢遥遥对峙。
空气里满是剑拔弩张的火药味。最终，不知是仙门那边顾忌着什么，还是斩荒的威慑起了作用，预想中的全面厮杀并未爆发。仙门联军在月无垢的示意下，缓缓后撤，暂时退到了更远的地方扎营。魔宫这边也收兵回防。
但云芷知道，事情没完。暂时的平静下，是更深的暗流汹涌。
果然，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两个沉默的魔将再次架起。这次不是带回望舒殿，而是押着她，往魔宫更深、更阴暗的地下走去。
越往下走，光线越暗。空气变得潮湿阴冷，带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墙壁上不再是华丽的装饰，而是粗糙的、布满苔藓的黑色岩石。每隔一段距离，墙壁上会嵌着一盏幽绿色的鬼火灯，光线摇曳不定，将人影拉长成扭曲的形状，像张牙舞爪的鬼魅。
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发出空洞的回音。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锁链拖地的哗啦声，或者几声压抑的、不似人声的嘶吼，听得人头皮发麻。
云芷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知道这是要去哪里。地牢。比上次那个临时关押她的地方，更可怕的地牢。
他们在一扇巨大的、布满狰狞尖刺和暗沉符文的黑铁门前停下。门缓缓打开，发出沉重刺耳的摩擦声，像怪兽的咆哮。一股更浓烈的腐臭和血腥味扑面而来，呛得云芷连连咳嗽。
门内，是一个更加宽阔、也更加阴森的空间。这里不像普通牢房那样一间间隔开，更像一个巨大的、下沉的洞穴。顶部很高，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四周的岩壁上，开凿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囚笼，笼栏粗壮，闪烁着不祥的暗红色符文，显然是强大的禁制。
有些笼子是空的。有些里面，蜷缩着模糊的黑影，发出粗重的喘息或意义不明的低语。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在洞穴中央，有几根粗大的、从顶部垂下的黑色石柱，上面缠绕着碗口粗的暗金色锁链，锁链末端，拴着几个形态各异、但都散发着恐怖气息的“东西”。有的像一团不断蠕动变化的黑影，有的长着无数眼睛和触手，有的则只是一具干尸，眼眶里却燃烧着绿色的鬼火。
这里关押的，显然不是普通囚犯。而是极其危险、或者极其重要的魔物、邪修，甚至可能是……某种上古凶物。
云芷被推进一个靠近角落的空笼子里。铁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合拢，落锁的声音清脆而冰冷。笼子不大，里面只有一堆散发着霉味的干草。地面冰冷潮湿，墙壁上渗着水珠。
她蜷缩在干草堆上，抱紧膝盖，浑身止不住地发抖。这里的寒冷，不仅仅是温度低，更带着一种侵蚀骨髓的阴气。空气中弥漫的绝望和疯狂气息，比上次那个地牢浓烈百倍。那些被锁在石柱上的恐怖存在，即使隔着禁制，散发出的威压也让她呼吸困难，灵魂都在战栗。
“嗬嗬……新来的小点心？”旁边一个笼子里，传来沙哑难听的笑声。云芷惊恐地望过去，只见笼子阴影里，一双浑浊的、布满血丝的眼睛正贪婪地盯着她，舌头舔过干裂的嘴唇，“细皮嫩肉的仙门崽子……好久没尝过了……”
云芷吓得猛然后缩，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铁栏上。
“闭嘴，老鬼！”另一个方向传来一声低沉的呵斥，声音带着一种金属摩擦的质感，“没看见她身上有尊上的印记吗？想魂飞魄散？”
那个被称为“老鬼”的囚犯似乎瑟缩了一下，嘟囔了几句，缩回阴影里不再出声。
但云芷并没有感到安心。那个出声呵斥的存在，给她的感觉更加危险。她偷偷望过去，只能看到那个笼子里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
时间在这里变得模糊。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几个时辰，也许一整天。没有阳光，只有永恒的黑暗和鬼火灯摇曳的幽光。饥饿和干渴再次袭来，比上次更加强烈。寒冷让她四肢僵硬，意识都有些模糊。
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努力运转体内那点微弱的灵气抵抗寒意，但效果甚微。这里的魔气太浓重了，对她的木系灵气压制极大。
寂静中，各种细微的声音被放大。锁链的摩擦声，隔壁囚犯的梦呓或诅咒，远处受刑者的惨叫……还有，那些被锁在石柱上的恐怖存在，偶尔发出的、令人灵魂震颤的低吼或呓语。
有一次，她似乎听到两个看守的魔兵在远处低声交谈。
“……外面打得挺凶……仙门那帮伪君子，这次倒是下了血本……”
“哼，有尊上在，他们翻不起浪……就是不知道要把这‘宝贝’关到什么时候……”
“谁知道呢……尊上的心思……不过听说，左使大人很不满，觉得留着是个祸害……”
左使？赤炎？云芷心里一紧。那个对她充满敌意的左使。
“……慎言！不想活了？”
交谈声低了下去，很快消失。
这些零碎的信息，像碎片一样拼凑在她脑海里，让她对眼前的处境更加恐惧。仙门还在进攻，但似乎进展不顺。斩荒把她关在这里，是一种保护？还是一种更严厉的囚禁？而魔宫内部，像赤炎那样的人，显然视她为眼中钉。
她抱紧自己，把脸埋进膝盖。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她。在这里，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像一个被遗忘在角落的物件，生死都由不得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沉重的铁门再次被打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是沉渊。
他依旧面无表情，像一道冰冷的影子。他走到云芷的笼子前，目光扫过她苍白憔悴、瑟瑟发抖的样子，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他只是将一个水囊和一小块黑乎乎、看起来像压缩干粮的东西，从铁栏缝隙塞了进来。
“省着点。”他的声音毫无温度，像在陈述一个事实，“暂时不会有人来。”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丝毫停留。
云芷看着地上的水囊和干粮，没有立刻去拿。沉渊的出现，没有带来任何安慰，反而让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一个被严密看守、生死一线的囚徒。
她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水囊。那点凉意，却让她感到一丝可悲的温暖。至少，暂时还不会渴死饿死。
她拧开水囊，小心地抿了一小口。水是凉的，带着一股铁锈味，但能滋润干裂的喉咙。她又掰了一小块干粮，放进嘴里，硬邦邦的，没什么味道，只能勉强果腹。
吃完喝完，她重新蜷缩起来。地牢里的阴寒之气无孔不入，即使喝了点水，吃了点东西，身体依旧冰冷。恐惧和孤独像两条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
她抬头望向头顶那片无尽的黑暗，心里一片冰凉。
这一次，她还能撑到出去的那天吗？
外面那个疯子的战争，又会将她推向怎样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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