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核的狂暴排斥力,像一场无声的海啸,在狭小的腔体内疯狂冲撞。
沉渊闷哼一声,刚刚从肉瘤墙壁的深坑中挣扎出来,又被这股力量推得踉跄后退,一口淤血喷出。他死死盯着空中那颗剧烈旋转、散发出毁灭气息的暗红晶体,眼中满是骇然。这东西,比想象的还要恐怖!
云芷的情况更糟。她离魔核更近,那源自同源的、针对斩荒的排斥力,大部分通过某种诡异的联系传递到了外界,但溢散出的余波,也让她神魂如同被千万根针扎刺,识海翻腾,眼前阵阵发黑。她强撑着才没倒下,嘴角不断有血丝溢出。
而通过共生契约,她更能清晰地“感受”到,远在魔渊之外祭坛上的斩荒,正在承受何等可怕的痛苦!
那是一种灵魂被硬生生撕裂的剧痛!是本源力量的激烈内耗和反噬!斩荒的意识在疯狂与清醒的边缘剧烈挣扎,他的魔气在失控暴走,身体在崩溃!
不能再等了!多一瞬,斩荒就多一分被自身力量撕碎的危险!
“沉渊!帮我挡住!”云芷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她必须立刻安抚这颗疯了的魔核!哪怕只有片刻的平静!
沉渊抹去嘴角的血,什么也没问,只是重重一点头,转身面向那些从肉瘤墙壁中不断钻出的、被魔核暴动惊醒的更多、更狰狞的魔物黑影。他横剑当胸,魔气毫无保留地爆发,化作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将云芷死死护在身后!剑光与魔影瞬间绞杀在一起,爆发出密集的金铁交鸣与能量撕裂声!他是在用命为她争取时间!
云芷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她闭上眼睛,双手缓缓合十,置于胸前。所有的杂念被强行摒弃,心神沉入识海最深处,沟通那最本源的一缕春神神格。
逼出心头血,不同于寻常精血。那是生命本源与神格之力的高度凝聚,是神只的根基所在!损耗一滴,轻则修为大跌,元气大伤,重则伤及神源,动摇根本,甚至有跌落神坛、形神消散之危!
她知道代价。
但她更知道,斩荒等不了!
脑海中闪过斩荒猩红着眼却小心翼翼为她拭去泪水的样子,闪过他别扭地命令她“躲好”却总是将她护在身后的背影,闪过他沉浸在千年梦魇中脆弱颤抖的瞬间……还有此刻,契约另一端传来的、那几乎要将她灵魂都冻僵的极致痛苦。
这个疯子……这个让她又怕又怜,恨不起来,反而一步步深陷其中的疯批魔尊……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更不能看着他被自己的力量逼疯、撕碎!
“以吾神格为引,聚万物生机……凝!”
云芷心中默念古老的神诀,脸色瞬间变得透明,所有生机之力向内疯狂收敛,压缩!她周身微弱的绿光彻底熄灭,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尊失去生命的玉雕,唯有胸口心窍处,一点璀璨到极致、无法用言语形容其色彩的光芒,骤然亮起!
那光芒,是生命最原初的悸动,是寒冬过后第一缕破开冰层的暖阳,是枯竭大地深处涌出的第一眼甘泉!它如此纯粹,如此温暖,却又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至高无上的神圣威严!
“噗——”
云芷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但那鲜血并非红色,而是化作了点点金辉消散。她心窍处的那点光芒脱离而出,悬浮在她指尖——那是一滴金红色、仿佛有生命般缓缓流转、内部蕴含着无穷生机与大道符文的心头精血!
取出这滴血,云芷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瞬间萎靡到了极点,身体摇摇欲坠,连站立都变得困难。脸色苍白如雪,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眼神都涣散了一瞬。
但她咬着牙,用尽最后力气,指尖颤抖着,对着空中那颗狂暴旋转的暗红魔核,轻轻一弹!
“去!”
咻——!
那滴金红色的心头血,化作一道细微却无法忽视的流光,如同黑夜中唯一的一颗星辰,无视了魔核周围那混乱狂暴的排斥力场,带着一种温柔而坚定的力量,精准地、轻轻地……点在了暗红魔核最为炽热的中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种奇异的、仿佛冰与火交融、生与死碰撞的……“滋”的轻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
疯狂旋转的暗红魔核,猛地一颤!就像一匹被套上缰绳的烈马,发出了不甘的嘶鸣!它内部奔腾的、充满毁灭欲望的粘稠液体,速度骤然减缓!表面窜动的黑色电弧,像是遇到了克星,迅速变得温顺、黯淡下去!
金红色的血滴,如同最有效的舒缓剂,又像是最坚韧的缓冲层,均匀地覆盖在魔核表面,并丝丝缕缕地渗透进去。至纯的生机之力,并非要净化魔核中那庞大的毁灭本源——那是不可能的,也是错误的——而是作为一种“调和”与“安抚”。
它温柔地抚平着魔核因千年禁锢和排斥而产生的“暴躁”情绪,暂时隔绝了外界魔渊污秽气息的持续侵蚀,在那极致黑暗的毁灭核心中,注入了一缕微弱的、却异常坚韧的“平静”与“秩序”。
魔核的搏动,不再那么歇斯底里,渐渐变得沉重而缓慢。散发出的暗红光芒,虽然依旧令人心悸,却不再刺眼狂乱,而是趋于一种相对稳定的、内敛的暗沉。那股针对斩荒的、几乎要将他灵魂撕碎的狂暴排斥力,如同退潮般,迅速减弱、平息下来。
成功了……
暂时……安抚住了。
云芷看到魔核的变化,紧绷的心弦一松,强提着的最后一口气彻底散去。她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向前软倒。
“神君!”一直分神关注着她的沉渊,尽管身陷重围,还是第一时间察觉,拼着硬受了一记魔影偷袭(肩胛骨传来碎裂声),身形如电般掠回,在她倒地前一刻,用未受伤的手臂牢牢扶住了她。
入手是一片冰凉和轻飘,仿佛随时会消散。沉渊看着怀中气息微弱、面无血色的云芷,再看向那颗暂时平静下来的魔核,这个向来冷硬如铁的魔尊影卫,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震撼,有敬佩,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她为了尊上,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魔渊之外,祭坛顶端。
正承受着灵魂撕裂般痛苦、在疯狂边缘挣扎的斩荒,猛地身体一震!
那股几乎要将他碾碎的狂暴排斥力,突然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是极大地减弱了!变得……可以承受了!
体内两股疯狂冲突的魔性力量,失去了外部的强烈刺激,虽然依旧紊乱暴戾,但不再是无序的厮杀,而是变成了一种更加缓慢、却也更深入的……融合与驯服过程。痛苦依旧,却从足以致命的级别,降到了能够凭借意志力硬抗的程度。
“嗬……嗬……”斩荒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和血污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他眼中的血色缓缓褪去一些,恢复了部分清明。
刚才那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要彻底疯了。那种被最本源力量抛弃、反噬的感觉,比千年前被抽骨剥魂更加绝望!
然后……一股熟悉的、温暖的、带着让他安心气息的力量,如同甘霖般悄然降临,抚平了那毁灭性的风暴。
是阿芷……
只有她……只有她的力量,能这样影响他……
斩荒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魔渊入口的方向,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能通过契约,清晰地感受到云芷此刻极度的虚弱!那种生命力大量流失的衰竭感,让他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比刚才魔核反噬时还要痛!
“她……做了什么?!”斩荒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恐慌看向青蘅。
青蘅也是满脸惊疑不定,他一边继续输送灵力帮斩荒稳定情况,一边凝重地摇头:“老朽也不知……但方才有一股极其精纯、甚至蕴含法则本源的生机之力出现,强行干预了魔核的暴动……这……这似乎是……本源之血的气息?!”
青蘅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本源之血!那是修者,尤其是神只的命根子啊!
斩荒瞳孔骤缩,瞬间明白了!
是心头血!阿芷用了她的心头血来安抚魔核!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他的心脏!痛得他几乎窒息!
那个傻子!那个总是自以为是的蠢女人!谁要她这么做了!谁准她伤害自己来救他了!
一股滔天的怒火混合着铺天盖地的心疼和后怕,席卷了他!他恨不得立刻冲进魔渊,把她揪出来,狠狠骂一顿,然后……然后紧紧抱在怀里,再也不让她受一点伤!
但他现在动不了。身体如同散架,力量在缓慢融合,剧痛依旧折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只能死死咬着牙,牙龈都渗出血来,指甲深深抠进地面,凭借强大的意志力,疯狂地引导、驯服体内那两股依旧桀骜不驯的力量。
快点!再快一点!
他必须尽快恢复!必须去接应她!
魔核暂时平静了。
但危机远未解除。
魔渊深处,沉渊扶着昏迷的云芷,看着周围再次蠢蠢欲动的魔物,以及那颗虽然平静却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魔核,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接下来,该怎么办?如何将这烫手山芋带出去?
而外界,斩荒在极致的担忧和愤怒驱动下,正以惊人的毅力,进行着凶险万分的融合。
短暂的平静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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