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夜。
议事厅内,油灯的光芒跳跃着,映照着李信沉静的脸庞。
他的侧脸轮廓分明,像是一尊沉默的石像。
陈敬之、王希、张济、陈武等核心人物分坐两侧,气氛不同以往,显得格外肃穆。
“诸位。”
李信的开场白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清廷的斥候已窥伺在侧,准噶尔内乱平息在即,卧龙谷不再是偏安一隅的藏身之所。”
“我等聚众于此,非为苟且偷生,乃为汉家儿郎争一条活路,为天下苍生辟一方净土。”
“然,欲行大事,必先立根基。”
“今日,便是为我等基业,立下规矩之时。”
他环视众人,那份沉稳让厅内的空气都凝重了几分。
“我意,设立‘军政司’,统筹谷内军政要务。”
“军政司下,分设五曹。”
“兵曹,主征伐、训练、军械。”
“民曹,主户籍、田亩、赋税、民事。”
“工曹,主营造、水利、工匠、格物。”
“医曹,主伤患救治、卫生防疫、药材储备。”
“学曹,主义学教化、文书典籍、律令编撰。”
话音落下,厅内一片死寂。
油灯的火苗发出一声轻微的爆响。
这已不再是简单的军事指挥体系。
这分明是一个政权的雏形。
陈敬之的身体瞬间坐直,他率先抚掌。
“将军高瞻远瞩!”
“此五曹分立,权责明晰,正合‘文武相济,保境安民’之道!”
“敬之附议!”
王希与张济也相继点头。
他们一个是技术狂人,一个是医痴,清晰的权责划分能让他们甩开膀子,更专注于自己的领域。
陈武等一众军官则有些茫然。
他们面面相觑,对“民曹”、“学曹”这些文绉绉的机构,完全摸不着头脑。
李信没有理会他们的困惑,继续宣布。
“兵曹主官,由陈武暂代,负责新兵招募、日常操练、防务部署。”
陈武愣了一下,随即挺直了胸膛。
李信又转向陈敬之。
“民曹主官,敬之先生,你心思缜密,通晓庶务,民曹重任,非你莫属。”
陈敬之站起身,郑重地一揖到底。
“敬之定当竭尽全力,梳理民籍,厘清田亩,使百姓安居,仓廪充实!”
“工曹主官,王希。”
李信看向这位头发已有些花白的老工匠。
王希的脸上还带着解决击锤材料问题后的亢奋。
“格物院乃我汉军立足之本,燧发枪仿制、兵器改良、水利营造、矿藏开采,皆系于工曹一身!”
王希激动地站起身,他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微微颤抖。
“将军放心!”
“俺王希就算豁出这条老命,也定让工曹成为将军手中最锋利的矛,最坚固的盾!”
“医曹主官,张济先生。”
李信转向那位医术精湛的老者。
“将士性命,百姓安康,皆系于先生妙手。”
“望先生广纳贤才,精研医术,使我汉军将士无后顾之忧。”
张济捋着胡须,沉稳应下。
“济必不负将军所托,保军民康健,护一方平安。”
“学曹主官……”
李信的视线在厅内扫过,最终落在一位略显拘谨的中年文士身上。
此人名叫周文远,是前些日子收留的一位落魄秀才,因战乱流落至此。
陈敬之发现其才学,举荐入义学教书。
“周先生,你饱读诗书,通晓文墨,学曹教化之责,便交由先生。”
“首要之事,是尽快编撰《识字兵册》简本,普及军中。”
“其次,整理现有律令条文,为日后立法奠基。”
周文远受宠若惊,慌忙起身,长揖到地,身体因为激动而有些摇晃。
“文远……文远才疏学浅,蒙将军不弃,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五曹主官任命完毕,李信再次看向陈敬之。
“敬之先生,军政司日常运转、协调五曹之责,便由你暂领。”
“另,即刻起草一份告军民书,昭告军政司设立之事,明确各曹职责,令军民知晓。”
“遵命!”
陈敬之应道。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陈武终于忍不住了。
他猛地站起来,声音带着军汉特有的粗粝与直率。
“将军!”
“设立这些……这些曹官,俺没意见。”
“可让这些秀才书生管民、管学,俺们这些拎刀子的兄弟,心里总有点……有点不踏实!”
“这天下,说到底,还是刀把子说了算!”
“让书生骑在俺们头上,兄弟们怕是不服!”
他的话,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面。
在场的其他军官,虽然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们习惯了刀头舔血,习惯了用武力解决问题。
对突然冒出来的文官体系,他们本能地感到抵触,甚至有一丝轻视。
李信没有动怒。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出。
他站起身,走到陈武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结实得像石头一样的肩膀。
“陈武,你说得对,刀把子很重要。”
“没有你们这些拎刀子的兄弟,卧龙谷早被踏平了。”
他的话锋陡然一转,音量提高,扫过所有军官。
“但是!”
“光有刀把子,我们永远只是一群流寇!”
“一群只知道抢掠、厮杀的莽夫!”
“和那些欺压我们的准噶尔贵族、清廷鞑子有何区别?”
他指向窗外,那里隐约可见连绵的梯田与新建的房舍。
“看看外面!”
“我们开垦了田地,修建了房屋,收留了流民,救治了伤患!”
“我们不是在破坏,而是在建设!”
“建设一个能让汉家百姓安居乐业的地方!”
“民曹管田亩户籍,是为了让每个人都有地种,有饭吃,不饿肚子!”
“学曹教化识字,是为了让我们的士兵能看懂军令,能明辨是非,不做睁眼瞎!”
“这些,光靠你们手里的刀,能办到吗?”
他停顿片刻,厅内落针可闻。
“我们不仅要能打仗,更要懂得为何而战,为谁而战!”
“驱逐鞑虏,恢复中华!”
“这八个字,不是空喊的口号!”
“鞑虏是谁?”
“是压迫汉人的满清!是视汉人为牛马的准噶尔贵族!”
“恢复中华,恢复的是什么?”
“是汉家衣冠,是礼义廉耻,是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的太平盛世!”
“这,才是我们举旗的真正意义!”
陈敬之眼中迸发出异彩,他高声重复,声音带着颤抖。
“驱逐鞑虏,恢复中华!”
王希、张济、周文远等人也齐声应和,胸中一股热流涌动。
“驱逐鞑虏,恢复中华!”
陈武和一众军官被这番话震住了。
他们或许不能完全理解其中所有的深意。
但“驱出鞑虏”、“恢复中华”、“耕者有其田”这些字眼,却像一把把重锤,狠狠敲击在他们心头。
他们想起了被准噶尔人掳走的亲人。
他们想起了被清军屠戮的乡亲。
一种深藏在血脉里的渴望与仇恨,被瞬间点燃。
“将军……俺……俺明白了!”
陈武黝黑的脸膛涨得通红,他猛地抱拳。
“是俺眼皮子浅了!”
“俺服!”
“俺和兄弟们,一定护好这些……这些文官先生!”
“护好咱们的田,咱们的家!”
“对!护好咱们的家!”
其他军官也纷纷应和,之前的疑虑与抵触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清晰沉重的责任。
李信重重点头。
“好!记住你们今天的话!”
“军政司非为争权,只为凝聚力量,共御外侮!”
“从今日起,我部对外暂称‘西域汉军’!”
“旗帜,便是这‘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汉帜!”
他走到厅中悬挂的简易地图前。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西域广袤的土地上。
“以此谷为根基,以汉军为锋刃,这西域万里河山,便是我们汉家儿郎重立根基之地!”
“让清廷看看,让准噶尔看看!”
“汉旗所指,即为家园!”
“汉旗所指,即为家园!”
厅内众人,无论文武,皆热血沸腾,齐声高呼。
一股无形的力量,一种名为“政权”的凝聚力,在这简陋的议事厅内悄然滋生。
军政司设立的消息与“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口号,如同旋风般迅速传遍卧龙谷。
告示张贴在谷口、训练场与居住区最显眼的位置。
士兵们一堆堆地围着告示,识字的念给不识字的听。
“西域汉军……军政司……兵曹、民曹……”
士兵们议论纷纷,脸上带着新奇与激动。
“驱逐鞑虏,恢复中华!这话听着真他娘的提气!”
“对!俺们不是流寇了!俺们是汉军!是为汉人打天下的!”
“那些秀才……管田管学?管就管吧,将军说了,是为了让大伙儿有饭吃,娃儿能识字,这是好事。”
当然,也有个别老兵油子在角落里私下嘀咕。
“哼,说得轻巧,还不是让书生管着咱们?”
“打仗拼命的时候,看他们顶不顶用!”
“嘘!小声点!没看陈武老大都服了?将军的话在理!光会砍人,跟山里的野兽有啥区别?”
一个年轻的士兵反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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