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
张猛的手抓着垛口，指节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
他看着下方缺口处的绞杀。
每一刻都有汉军士兵倒下。
赵猛与周大勇的部队正在被快速消耗。
他猛地转过身。
“传令兵！”
他的嘶吼声在喧嚣的战场上显得尖利。
一个满身血污的士兵冲到他面前。
“快！去禀报大帅！”
“东门缺口告急！”
“请求增援！”
“请求炮火支援！”
“诺！”
传令兵转身飞奔而去，脚下在湿滑的血泊中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但他稳住身形，速度更快了。
中枢帅帐之内。
李信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
他不需要传令兵的报告。
东门缺口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镶黄旗的清兵如同疯魔。
汉王军的士兵用血肉铸成防线。
那片小小的区域，变成了一台吞噬生命的机器。
他的面容冷硬，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陈武！”
帐帘被猛地掀开，一名身披重甲的将领大步而入，单膝跪地。
“末将在！”
“着你，亲率神机旅预备队一团。”
李信的声音没有起伏。
“再带上磐石旅预备队二团。”
“即刻增援东门缺口。”
“务必堵住。”
“诺！”
陈武重重抱拳，没有一句废话，起身便冲出了帅帐。
李信的视线转向帐内另一侧的文士。
“王希。”
王希躬身。
“属下在。”
“命令臼炮阵地。”
“目标，东门缺口外围，清军后续集结区域。”
“燃烧弹，高爆弹，进行覆盖射击。”
“阻断他们的增援，掩护缺口守军。”
“诺！”
王希肃然领命，快步离开。
帅帐内再次恢复了安静，只有远处传来的厮杀声证明着战争仍在继续。
东门缺口之外。
泥泞的土地已经被鲜血染成暗红色。
佟国纲的镶黄旗付出了巨大伤亡，终于为后续部队打开了通道。
陕甘总督周培公的命令已经传达。
四万陕甘绿营兵的主力，汇成了一片绿色的潮水。
他们面无表情，踏过同袍的尸体，向着那个被鲜血浸透的缺口涌去。
许多绿营兵的身体在发抖。
前方就是地狱。
但他们无法后退。
在他们的身后，清军的督战队已经拔出了腰刀。
刀锋在昏暗的天空下反射着寒光。
“冲！”
“冲进去！”
一个督战队军官咆哮着。
“后退者，斩！”
求生的欲望被死亡的威胁压倒。
“杀啊！”
绿营兵们发出混乱的嚎叫，他们不再是士兵，只是一群被驱赶着冲向屠宰场的牲畜。
人潮拥挤着，推搡着，扑向那个狭小的死亡入口。
缺口处的汉军防线，压力瞬间增加了数倍。
周大勇的长刀砍翻一个清兵，立刻又有三个涌了进来。
就在这时。
一种奇异的呼啸声从天空传来。
沉闷。
尖锐。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头。
黑色的铁球划过高高的弧线，带着死亡的气息，砸向缺口外围那片最密集的绿营兵集结区。
“轰！”
“轰！轰！轰！”
黑水城的后方，格物院的臼炮阵地发出了怒吼。
炮弹落地。
一团团橘红色的火焰猛然爆开。
是燃烧弹。
粘稠的猛火油四处飞溅，沾到任何东西就开始剧烈燃烧。
一个绿营兵的棉甲瞬间被点燃，他变成一个火人，惨叫着在人群中奔跑，又点燃了更多的人。
车辆在燃烧。
草料在燃烧。
大地都在燃烧。
紧随其后的，是高爆弹的爆炸。
“轰隆！”
弹体在半空中炸裂。
无数的钢铁破片裹挟着巨大的动能，向四周横扫。
密集的人群成为了最好的靶子。
一个区域的绿营兵，身体被撕裂，残肢断臂飞上天空。
血雾弥漫。
冲锋的浪潮被这突如其来的天火与钢铁风暴硬生生砸断。
后续的部队崩溃了。
他们惊恐地尖叫着，四散奔逃，只想远离那片死亡区域。
缺口外的增援，被暂时切断。
缺口之内。
赵猛用斧背砸碎一个清兵的头盔，他感觉自己的手臂已经开始麻木。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整齐，沉重，充满了力量。
“神机旅！磐石旅！奉大帅令！前来增援！”
陈武的吼声如同惊雷。
两千名体力充沛，装备精良的生力军，撞入了这片血肉泥潭。
“神机旅！”
陈武的指挥刀向前一指。
“五雷神机！”
“三段击！”
“放！”
新投入战斗的神机旅士兵，迅速组成了三列横队。
他们手中的五连发火铳举起。
“砰！砰！砰！砰！砰！”
第一排士兵射击完毕，立刻蹲下装填。
第二排士兵上前一步，举铳射击。
密集的弹丸构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钢铁风暴。
刚刚涌进缺口的绿营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倒下。
清军的攻势，第一次出现了停滞。
“磐-石-旅！”
陈武再次下令。
“刀盾手！”
“反冲击！”
“把清狗压出去！”
“杀！”
磐石旅的重甲刀盾手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他们左手持着比人还高的巨盾，右手握着厚重的砍刀。
他们组成一道移动的钢铁墙壁。
他们踏着满地的尸体与血泊，一步一步向前推进。
“咚！”
盾牌猛地向前一撞，几个清兵被撞得骨断筋折，倒飞出去。
紧接着，雪亮的刀光从盾牌的缝隙中刺出，收割着生命。
这支部队的推进不快。
但无法阻挡。
他们用最纯粹的力量与防御，将涌入的清兵，一点一点向缺口外挤压。
“兄弟们！”
赵猛看到这一幕，胸中的郁气一扫而空。
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咆哮。
“龙骧旅的弟兄们！”
“反击！”
“杀！”
周大勇也举起了他的指挥刀，刀锋上满是缺口。
“反击！”
残存的龙骧旅士兵，看到了希望。
他们看到了战友。
他们爆发出最后的力气，跟在磐石旅的身后，发起了凶猛的反冲锋。
刀光再次亮起。
喊杀声再次冲天。
刚刚还岌岌可危的缺口，瞬间变成了汉王军反击的尖刀。
清军的阵线开始崩溃。
他们被火铳打蒙了。
被重甲刀盾手撞散了。
又被身后冲上来的龙骧旅士兵一阵砍杀。
恐慌开始蔓延。
涌入缺口的清兵，开始向后退。
但后面的人还在向前挤。
混乱发生了。
自相践踏。
陈武冷静地指挥着部队，稳步推进。
神机旅的火铳手交替射击，不断清理着前方的敌人。
磐石旅的刀盾手如同推土机，将一切障碍碾碎。
赵猛与周大勇带着残部，在两翼进行穿插攻击，扩大着战果。
缺口，正在被重新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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