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一层灰蒙蒙的寒意笼罩着神都。宵禁尚未解除，但一队队身披玄甲、步履森严的铁卫营士兵，已然踏碎了长街的寂静。他们的目标明确，动作迅捷，如同暗夜中出鞘的利刃，精准地刺向几处官员府邸。
“哐当！”
朱红色的大门被沉重的撞木轰开，门楣上“李府”的匾额在剧烈震动中歪斜。
“奉旨拿人！闲杂退避！”带队校尉声音冰冷，手持一份盖着朱红大印的名单。
府内顿时鸡飞狗跳，女眷的惊呼、孩童的哭喊与士兵粗暴的呵斥声混杂在一起。
年过五旬的吏部侍郎李翰被两名如狼似虎的士兵从卧房中拖出，他甚至来不及穿戴整齐官袍，只着中衣，头发散乱。
“尔等何人？本官乃朝廷正三品大员！尔等安敢……”李翰又惊又怒，挣扎着嘶吼。
“李侍郎，”校尉面无表情地展开一卷黄绫，“陛下有旨，尔暗通藩镇，心怀异志，着即拿下，移交诏狱候审！”
“污蔑！此乃污蔑！”李翰目眦欲裂，“我要见陛下！我要……”
一块破布毫不客气地塞入了他的口中，后续的辩白化作了绝望的呜咽。他被粗暴地拖行而出，留下身后一片狼藉与悲泣。这只是开始。
几乎在同一时间，兵部一位负责军械调度的员外郎、一位在昨日朝会上曾对“尽弃疆土”之策露出过迟疑神色的老翰林……共计七名中高级官员，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被以各种或真或假的罪名，从家中拖走。
没有审判，没有申辩的机会。铁卫营的行动高效而冷酷，彰显着皇权在绝望时刻最狰狞的一面。
……
紫宸殿，晨光初透，却驱不散殿内阴冷的气息。
武明空端坐于龙椅之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听着“影卫”统领跪在下方，低声汇报着清洗的结果。
“李翰、周铭、孙文远等七人已悉数下狱，家产抄没，亲族收监。”影卫统领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根据初步‘询问’，李翰与北疆燕王确有书信往来；周铭曾私下非议陛下决策；孙文远……其族弟在江南为官，与宋境商人过从甚密。”
武明空微微颔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听的只是日常政务汇报。“很好。继续查，深挖他们背后的联络网。朕要知道，这满朝朱紫，还有多少人心向外面，心向……那天牢里的逆贼！”
她的目光扫过下方明显空了一些的朝班，以及那些幸存臣工们低垂着头、竭力抑制颤抖的身影，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诸卿，”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无形的压力，“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朕之心，在于保全社稷，涤荡奸邪。望尔等……好自为之，莫要自误。”
没有明确的威胁，但那股森然的杀意，已让所有人脊背发凉。
……
“疯了！她真是疯了！”
神都东南隅，一座高门大宅的密室内，户部尚书张蕴几乎是跌坐在太师椅上，手中茶杯的茶水因为颤抖而泼洒出来，浸湿了他昂贵的绸缎袍袖。他是神都张氏的家主，也是暗中对武明空政策最为不满的“务实派”核心。
“李翰不过是在北疆任职时与燕王有些旧谊，周铭是个只会掉书袋的老糊涂！这哪里是清查奸细，这分明是排除异己，是杀人立威！”他声音压抑着愤怒与恐惧。
一旁坐着的是皇商李家的家主，李万财，他体型富态，此刻也是面色发白，不断擦拭着额头的冷汗：“张公，慎言，慎言啊！隔墙有耳！如今这神都，哪里还有安全说话的地方？”
“安全？”张蕴冷笑一声，眼中却满是悲凉，“等她清理完这些‘文祸’，下一步，就该是我们这些掌握钱粮、或是手中有几分兵权的了！她要把所有不绝对顺从的力量，全部拔除！为她那同归于尽的疯狂计划铺路！”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李万财的声音带着哭腔，“难道真要和这艘破船一起沉下去？”
张蕴沉默良久，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化为决绝：“不能坐以待毙。想办法……想办法联系外面的人。至少，要给我们张家，留一条活路。”
……
废弃祠庙下的狭窄空间里，气氛同样凝重。
涂山璃将从暗线得到的情报低声告知耶律斜轸和刚刚偷偷潜回来的赵光义。
“武明空开始清洗朝堂了，七名官员昨夜下狱。”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忧虑，“她在肃清内部，我们的行动必须更加小心。”
耶律斜轸靠坐在墙边，脸色因失血仍有些苍白，他冷哼一声：“垂死挣扎。杀再多人，也改变不了她覆灭的命运。只是平添冤魂罢了。”他更关心的是，“天牢和林老先生夫妇那边，情况如何？”
“天牢守卫又增加了，几乎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麟德殿前也是重兵环绕，暂时……没有异动。”涂山璃答道，“但武明空情绪极不稳定，谁也不知道她下一刻会做出什么。”
赵光义则挠了挠头，似乎对朝堂清洗不太关心，他更在意实际困难：“清洗就清洗吧，反正那帮官儿也没几个顶用的。问题是现在城里查得太严了，本王手下那几个兄弟，扮作货郎、乞丐都快混不下去了，差点被当成细作抓起来。这消息怎么送出去？难道真指望挖地道挖到护城河喂鱼？”
他愁眉苦脸，但眼珠子却在滴溜溜地转，显然还在琢磨其他歪门邪道。
耶律斜轸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无论如何，必须尽快让城外知道神都内部空虚、人心惶惶的现状，以及武明空可能随时对恩主不利的疯狂。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做的，也是最重要的。”
涂山璃点了点头：“我会让族人继续寻找机会。但如今……希望渺茫。”
希望，在这座被铁幕笼罩的孤城里，成了最奢侈的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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