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娜拉着重叶的手，有些瑟缩地往上走，每一步都胆战心惊。
“你叫什么名字？”重叶问道。
“我……我叫莉娜。”莉娜低下头，有些犹犹豫豫地说道。
但是好半天，黑发女人却没有回话。
她为什么不说话了？是因为不想和我说话了吗？
莉娜微微抬起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向重叶的侧脸，随后又低下头，脸颊温度攀升。
她在自私地祈求些什么……
莉娜略微失落垂下眸子，脑中思绪如麻。
然而下一秒面前的黑发女人就开了口。
“你可以叫我，阿白。”
“……”莉娜嘴角微不可察地有些弧度，抬眼望着面前每一根头发丝都闪闪发亮的人。
阿白?
“怎么你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吗？”见莉娜好半天不回话，重叶不自然地皱了皱眉。
重叶犹豫许久就是在想什么假名字比较装。但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爸妈给自己取得真名字最好听，最符合自己气质。
所以随口扯了个字，再加个“阿”，很像电影人物。但重叶转念一想，不对，这名字更像电影主角的小弟，还是开局死的那种。
“不是的！”莉娜猛的抬头看着重叶，脱口而出否认道，她的声音瞬间拔高，又在重叶的眼睛里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她的声音一下弱了下去，变得磕巴，眨着眼睛重复道：“不……不是的，这个名字很好听。”
说完这句话，莉娜的小脸上莫名出现一抹红晕。
重叶略点了点头，见莉娜没察觉这个名字的随便，便松了口气。
莉娜看重叶回过头继续往前走，她平缓了下心跳，也松了口气。
“你在找什么？”重叶偏头淡淡问道。
“我在找抑制器！”说到这个，莉娜心情就无比地激昂，她情不自禁地挥动了下拳头，脚步也迈大了。
“只要有了抑制器，小月就不需要被她父亲卖给别人。小月是我的朋友，上次她就帮我弄到了omega的专属抑制剂。等我为她也找到抑制剂，我们就可以一起去餐馆洗盘子，再不济我们俩就去加入清道夫。”
“清道夫?”
清道夫是地下城收尸的专门职业，与拾荒者类似，却比拾荒者还要危险几分。
他们会在黑帮混战后立马收拾尸体上，连带着尸体上的东西也归属于战利品。最后再将战利品倒卖出去。
“你是不是觉得omega去做收尸的工作不合适?”莉娜小心翼翼地抬眼望着黑发女人，原本坚定的心也开始摇摆起来。
确实，omega做什么不好呢？
即使在地下城，omega也是稀缺的资源，有那么多的体面的工作可以选择，为什么要选择这样残忍血腥的工作。
但是那些体面的工作是有代价的。
出乎意料的是黑发女人直直地看向莉娜，语气坚定，不掺杂一丝别的什么。
“不，身为人做什么都是可以的，不要被世俗所谓对性别的条框框住，只要你付出了劳动，你就是无比高尚的劳动者。”
重叶看向前方，语气平淡，就像是在说天气般随意，“我相信omega可以做到。”
“你是什么人，做什么事，做什么工作，拥有什么梦想，是你自己走出来的。”
“其他两种性别的人和你长得一样，莉娜。”重叶轻声道，“大家都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一双手，一双腿。是人就都有心脏，都会死。”
莉娜望着眼前的黑发女人忽然转身看向自己，她的眼神很平淡地看着自己。
“那些人之所以给omega设立框架，是因为他们在害怕。”
“害怕……我们?”莉娜不确定地反问道，瞳孔闪动。
重叶点头，语气平缓：“他们作为长久以来的上位者，压迫者，设立种种规矩就是在我们的脑海中种下不可能的种子。”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莉娜。”重叶望着莉娜。
“你可以，我可以，我们都可以。”她说道。
浮空垃圾车驶过上空，闪着大灯照亮前方，它落下的阴影却比光更沉重地压在底下忙碌的拾荒者身上。
垃圾山层叠连绵，其中闪烁的金属零件折射着白光。然而在那起伏的垃圾山上，时不时传来拖拽的，摔打的声音。
莉娜猝不及防就目睹了两个街头混混举起重轮砸向一个伏地找东西的老人。
几乎可预见的血腥的画面闪进她惊惧的瞳孔，莉娜微微偏过头，不敢再看，却一不小心捏紧黑发女人的手。
忽的两声枪响在莉娜耳边炸开。
她整个人都僵硬住，闭着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莉娜身旁响起了黑发女人的声音。
“不用怕。睁眼。”她的声音沉静地在黑暗中响起。
莉娜犹豫睁开眼，紧接着诧异晃过瞳仁，睁大眼睛望着那处垃圾山位置，只见倒地流血的不是老人，而是那两个街头小子。
他们趴在垃圾山上，各自后背中了一枪，灼烧的大洞上飘起丝丝缕缕白色义体损坏的白烟。
而老人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转头看见两具尸体。他哪里没想到这两人想要偷袭自己，却被不知名的人士精准地杀掉。
这个人现在救了自己一命，但是下一秒说不定就已经将枪口对准了他。
老人不敢赌，连滚带爬地拖着麻袋往下跑去。
见到老人还活着，莉娜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放松下手，才发现她还紧紧抓着重叶的手不放。
莉娜正想松开，却不曾想重叶先一步松开手。
未知来处的怅然若失从她心底生出，她愣了两秒，垂下眼小心翼翼地看向重叶的黑色衣角。
下一秒，手中被强行塞入冰冷的枪械。
莉娜诧异地抬起头，却见黑发女人面色淡淡，黑色的眸子映出自己怔怔的神情，手握着枪管，将枪托塞在她的手里，
“我说过，是人就有心脏，就会死。”她的语气平淡无波，却在莉娜心中泛起涟漪。
这无关情爱，而是另一种可能。
“枪在你的手里，那就是你的一部分。在你开枪之前，没人会想杀死他的是什么性别。”
重叶说到这里，笑了起来，那是一种嘲讽的笑容。
紧接着重叶另一只手像变魔术一样变出一把新手枪，拿在手里。她低下头，像是给莉娜做示范一般，拿出弹匣，装卸，每一步动作熟练缓慢。
“如果你要当清道夫可以学用枪。看清楚了吗？”重叶问道。
莉娜如梦初醒，点点头，又摇头。
“走吧，一边往上走，我一边跟你讲构造。”重叶不厌其烦地又将子弹匣空出来，手指灵活地摆动枪械，眼睛始终注意着四方向她们看过来的眼睛。
在光线不明的地方，五感无限地放大。莉娜紧紧跟在重叶的旁边，眼睛从对方的脸，转移到对方手上。
她屏息凝神地学着每一步组装。
“拆除。”
莉娜拆除。
“装弹。”
莉娜装弹。
“再来。”
对方沉静的声音在偌大的垃圾场上方响起，却没有一个人敢打扰。
许是刚刚重叶展现了一手精妙的枪法，垃圾山拾荒的人都是地下城底层中的底层。
这些是识相的人精，能判断场上情势，也懂得恃强凌弱的道理，一眼就看出重叶是不好惹的主。
那些不会看眼色的拾荒人在这里是活不下去的。
莉娜点点头，一边往前走，一边专心地低头重新组装子弹。
此刻她的心目中再无杂念。
由于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精巧的手枪上，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往上迈出的步伐越来越坚定。
“我装好了。”莉娜手举起手枪，望着重叶，眼眸中闪着喜悦的光芒，比任何光都要夺目。
重叶淡淡地点点头，说道，“下一步是开枪。”
她快速举枪，扣下保险栓，眼睛望向不远处废罐头，没有丝毫犹豫地扣动扳机。
子弹打飞金属罐头，激起金色火光。
“好。”莉娜点头。
此刻风吹起莉娜橘色的长发，她微微蹙眉，双眼都只出现了一个目标，唯一的目标。
那是一个普通的绿色罐子。
她屏住呼吸，心跳声远去，站在她身旁的重叶也远去。
莉娜不再犹豫扣下扳机，子弹势如破竹地冲出枪管，打在了离罐子很远的地方。
虽然很远，但是莉娜忽而松了一口气，心跳回归，剧烈地在胸膛里跳动着。
她额头冷汗淋淋，眼眸明亮如星。
莉娜转头看向重叶。重叶对着她微笑拍掌，眼睛弯成月牙。
那是一个真心实意为莉娜感到开心的笑容。
“我开枪了！”莉娜兴奋道。
这是莉娜上过的最特别的课。
重叶的手摸过莉娜的脸，手触碰之前，先感受到的是重叶身上冷冽的香气。
这样亲密的触碰，莉娜下意识地往后瑟缩了一下。
“往上再走一步，就是黑帮放置的监控。”重叶淡淡道，“在你还没有学会之前，先不用起冲突。”
垃圾山顶的是黑帮派来的压迫者，他们占据最好的地界，禁止任何真正的拾荒者上来。
紧接着，莉娜的脸上出现一层黑色的雾气，散去之后，是副金属面具，遮住了她的面容。
莉娜手指摸上面具，透过面具的洞看向重叶，坚定地点了点头。
“在这等着。”
重叶率先一步踏入监控区域，触发警报，浮空监控无人机发出子弹瞬间打在她的面前。
重叶抬枪，一枪打掉飞天的无人机。
垃圾山顶的营房立马传来一阵骚动，男人的骂街声如同鸡鸭嘈杂。
下一秒，她抬枪瞄准红点预先放在营房门口，预瞄头线。
门帘掀开，第一个人头出现，子弹射入金属脑壳，血花炸开染白布。
第二个，第三个人头都炸开血，尸体倒在地上，意识到来的是狠家伙，后面的人才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不敢再出来。
“劝你们投降。”重叶冷冷道。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寂静只有风声呼吸声中格外清晰。
重叶：唉～
重叶摇了摇头，眼睛透过白布直直看向阴影世界的他们的影子。
营房里的人悄悄伸出手摸向枪械，下一秒血溅飞空，幽灵般出现的子弹射入他的手臂，他立马吃痛地喊出声。
“我倒数五声，还有人不举手投降的话。”重叶再次重复道，眼神倦怠。
“五。”
“四。”
“时间差不多喽。”重叶轻轻地笑了起来，手从影子递来拿起冲锋枪。
子弹倾斜出枪口，子弹射穿白布钻进他们的身体，血液染红了白布。
最后一具身体倒在地上，重叶放下枪，大步迈进营房。她眼睛都没看一下，枪口对准地上装死的人头上，火光冒出，随即那人头死死砸在地上。
都说了多少次了，我们地下城的人从来不好好数数。
重叶打开桌上的箱子，大声喊道，
“进来挑吧，莉娜！”
等莉娜进来时，她眼睛不可置信地瞬间瞪大，整个营房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箱子，全部被重叶打开了盖子。
金光闪闪，琳琅满目，从枪械到子弹，到衣服布料，抑制器，光学零件……数不胜数的值钱东西。
任何一箱拿出去倒卖，足够二十个拾荒者一整年都不愁吃穿。
莉娜直直奔向抑制器的箱子，她的眼眶瞬间落下珍珠般大的眼泪，漂亮的眼泪晶莹剔透滴落在脏兮兮的玻璃管上。
抑制剂里的粉红液体散发着别样的光泽。
莉娜抬起手擦掉眼泪，没时间哭了。
莉娜坚定地盖上木箱盖子，站了起来，看向重叶，“我要把这一整箱给马上要成年的孩子们。”
“他们和我一样需要这些东西。”莉娜目露恳求地望着重叶，“女士，我知道我带着这一箱箱子走不远，我……”
还没等她说完，重叶就直步走过来，将整个箱子完全扛在肩上，偏头看着莉娜。
重叶礼貌道：“荣幸之至。请问你家在哪？”
“哦，好的。”莉娜反应过来。她脸上显出几分红润，点点头。
“我我给你带路！”莉娜开心地笑了起来。
“你不要别的吗？”重叶眼睛瞥向旁边的箱子，语气诱惑，“那些东西很值钱。”
“我知道，但是我们更需要抑制器。”莉娜笑了起来，笑容纯真而美好。
阴影世界中的影子几乎都围在重叶的大屏上，睁着眼睛，满脸激动地看着偶像剧。
零影关心另一块屏幕上的同事与敌人热血打斗。
影子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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