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十字架吊坠在林霄掌心搏动，如同第二颗心脏。
鲜红的血珠从琉璃与青铜的交界处渗出，沿着他掌心的纹路蜿蜒，在南极的极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泽。这血温热的触感如此陌生——自天价系统绑定以来，他的每一次手术都精准如机械，已经太久没有感受过生命的温度。
“医生...”
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菌毯在脚下蠕动，青铜脉络发出细微的震颤，将那个少年的声音直接传递到他的神经末梢。是沈旭，又不是沈旭——这是剥离了沈父污染后的意识残影，纯净得令人心痛。
林霄握紧十字架，任由血液浸透指缝。他抬眼望向月核祭坛，安德烈的尸体静静躺在那里，胸口破碎的空洞像一朵绽放的青铜花。少年嘴角凝固的微笑刺痛了他的眼睛。
“对不起。”林霄轻声道，不知是对安德烈，还是对十字架中沉睡的意识。
蜂后的警报突然撕裂寂静：“检测到月球基地自毁程序重启...指令源确认：沈旭净化体...倒计时71:59:59...”
极光在天幕扭曲，化作巨大的倒计时数字。71小时58分03秒。02秒。01秒...
林霄猛地抬头。这不可能——净化后的沈旭意识为何要自毁？
“医生，看祭坛！”一名变异战士惊呼。
安德烈胸口的花瓣在颤动。青铜骨瓣缓缓张开，露出中心晶莹的琉璃花蕊——那正是少年心脏焚毁后重生的器官。随着花蕊的搏动，祭坛表面的青铜纹路开始流淌光华，如同被注入生命的血管。
苏薇薇的声音从丰碑传来，带着奇异的回声：“菌毯网络正在重构...安德烈成了新的节点...”
林霄奔向祭坛。每靠近一步，掌心的十字架就搏动得愈加剧烈。血液不再是渗出，而是汩汩涌出，滴落在菌毯上立即被吸收，留下暗红色的痕迹。
当他终于踏上祭坛台阶，青铜地面突然透明。地底深处，未被净化的菌毯阴影中，那个半融化的冷冻舱完全开启——一个身影正缓缓坐起。
林霄的呼吸停滞。
那不是沈旭，也不是沈父。那张脸是两者的可怖融合——少年清秀的轮廓被中年人的皱纹割裂，左眼是沈旭的琉璃色瞳孔，右眼则是沈父的机械义眼。裸露的胸膛上，沈氏集团的logo与教堂彩窗纹路交织，如同神圣与亵渎的嫁接。
“多么...美妙的痛苦。”身影开口，声音是双重奏——少年的清亮与中年人的低沉扭曲交织。
他举起右手，那截教堂铅条在指尖旋转：“你以为净化了菌毯？不，医生，你只是完成了最后的配方。”
林霄握紧十字架，血液从指缝滴落：“你是谁？”
身影轻笑，机械义眼红光闪烁：“我是沈旭的忏悔，也是沈永年的执念。我是...赎罪之容器。”
祭坛突然震动！安德烈胸口的青铜花完全绽放，琉璃花蕊投射出全息影像——
【月球基地核心】 少年沈旭跪在主控台前，后颈插着铅条，鲜血顺脊柱流下。他的面前是两个培养舱：一个装着沈父的克隆体，另一个...空着。 “爸爸，你的永生需要容器...”少年惨笑，“但我会让你永远找不到完美的那个。” 他按下自毁按钮，却同时启动了某个隐藏程序。 【基因序列融合启动：沈永年-沈旭】 【目标：赎罪容器培育】
林霄踉跄后退。他明白了——沈旭不仅分裂了自己的意识，还创造了一个融合体。一个注定在痛苦中赎罪的造物。
“自毁程序是诱饵。”赎罪容器起身，铅条在他指尖化作液态，又重塑为匕首形状，“真正的目的是...唤醒我。”
蜂后的警报突然变调：“检测到月球基地轨道变更...目标定位：南极...”
极光中的倒计时突然加速——71小时骤减为7小时！
赎罪容器走向林霄，每步都在菌毯上留下燃烧的脚印：“医生，你有两个选择。” 他举起铅条匕首：“用这个刺穿我的心脏...或者让我完成永生的仪式。”
林霄的掌心灼痛。十字架疯狂搏动，沈旭的意识碎片在哀鸣。他看向安德烈的尸体，看向远处开始结晶化的变异战士们，最后目光落在赎罪容器那可悲的脸上。
“你不是容器。”林霄轻声道，“你是病人。”
赎罪容器僵住，机械义眼红光波动。
林霄上前，无视那把铅条匕首，伸手按在对方胸膛——那交织着logo与彩窗纹路的皮肤下，两颗心脏在交替搏动。
“我是医生。”他的声音平静如手术室里的宣告，“而这里，是我的手术台。”
菌毯突然沸腾！青铜管道如巨蟒腾空，缠绕成诡异的手术台形状。极光聚焦成无影灯，丰碑传来管风琴般的低频震颤——整片南极冰原正在蜕变成一座旷野手术室。
“不...”赎罪容器挣扎，但菌毯束缚了他的四肢，“仪式必须完成...”
林霄的白大褂在极光中猎猎作响。他举起鲜血淋漓的十字架，此刻它已变形延伸——琉璃与青铜绞缠成手术刀的形状，刀尖滴落着圣歌般的血珠。
“诊断：意识分裂症伴随基因序列冲突。”林霄的声音冷静如机械，“治疗方案：分离手术。”
铅条匕首突然刺向林霄！但在触及白大褂前瞬间熔解，化作液态回归赎罪容器体内。
“你无法...”赎罪容器嘶吼，双重声音扭曲，“我们是一体的...”
林霄的手术刀落下。不是刺向心脏，而是轻触对方额头。
“手术第一步：麻醉。”
十字架手术刀迸发琉璃光芒。赎罪容器剧烈颤抖，双眼翻白——左眼琉璃色扩散，右眼机械义眼频闪。全息影像从他体内爆发：
【七岁沈旭被按在手术台，后颈植入芯片】 【十七岁沈旭在教堂彩窗下自残】 【沈永年看着儿子照片，撕碎又拼凑】 【月球基地爆炸的火光】
“爸爸...为什么...” “旭儿...容器必须完美...” “医生...救救我...”
三重记忆三重声音交织炸裂。菌毯开始结晶化，变异战士们跪地呻吟——所有人的意识都被卷入这场记忆风暴。
林霄站立在风暴中心，手术刀稳定如初：“手术第二步：分离。”
刀尖轻划。没有伤口，但赎罪容器突然尖叫——一道虚影从他体内被扯出：沈永年的意识体！
“你做不到！”沈父的虚影咆哮，“我们的基因已经融合！”
林霄的手术刀转向十字架。刀尖刺入琉璃中心，轻轻一挑——少年沈旭的意识碎片如萤火虫般飞散。
“不！”沈父的虚影扑向光点，“那是我的！”
就在此刻，异变突生。
安德烈胸口的琉璃花蕊突然爆裂！光点汇聚成少年的虚影——安德烈的意识残存！
“少爷...”少年虚影微笑，扑向沈父的虚影，“这次换我保护你。”
光芒炸裂。当视线恢复，沈父的虚影被青铜花纹缠绕禁锢，而安德烈的虚影消散无形。
赎罪容器瘫倒在地，脸上的皱纹逐渐平复，机械义眼褪色成琉璃蓝。现在他看起来完全就是十七岁的沈旭。
极光倒计时：00:00:01。00:00:00。
但没有爆炸。只有寂静。
蜂后的声音轻轻响起：“月球基地轨道稳定...自毁程序解除...”
沈旭（现在可以这么称呼了）缓缓睁眼，琉璃蓝的瞳孔纯净无瑕：“医生...”
林霄跪倒在地，手术刀变回十字架，但不再渗血。他做到了——完成了史上最疯狂的意识分离手术。
但当他抬头，呼吸骤然停滞。
沈旭的胸口开始结晶化。琉璃纹路从心脏部位蔓延，所到之处肌肤化为透明。
“代价。”少年微笑，“纯净的意识...无法单独存在...”
林霄猛然醒悟——沈旭的意识早已受损，之所以能存在，正是依靠与沈父的共生。现在分离完成，却也意味着...
“不！”林霄抓起十字架，“我可以——”
“医生。”沈旭轻声打断，结晶已蔓延到脖颈，“谢谢你...让我真正活过...”
他的目光投向远处。苏薇薇的丰碑正在发光，彩窗纹路流转如星河。
“她也在蜕变...”少年喃喃，“我们都会...成为新世界的一部分...”
最后一寸肌肤结晶化。沈旭完全化作一尊琉璃雕像，嘴角带着安详的微笑。
林霄独自站在寂静的南极冰原上。手中十字架突然浮起，轻轻落在琉璃雕像的胸口，严丝合缝。
蜂后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着苏薇薇的音色：“检测到新意识网络核心形成...命名：赎罪丰碑...”
菌毯开始绽放青铜花。每一朵花蕊中都有琉璃光点在流转。变异战士们站起身，他们的结晶化部位开始生长出彩窗纹路。
林霄触摸琉璃雕像，冰冷刺痛指尖。
然后他听见了——极光中传来少年的轻笑，青铜花摇曳出圣歌旋律，连风都带着血与琉璃的气息。
手术成功了。病人得救了。但医生，永远失去了什么。
在无人注意的阴影里，一截铅条悄然沉入菌毯深处。如同种子等待发芽。
〈第四十七章预告：铅条种子在菌毯深处孕育新危机！苏薇薇意识与丰碑完全融合，医疗军蜕变再生！林霄手持琉璃手术刀，面对亿万意识网络——医生成为新世界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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