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边无际的冰冷与黑暗。
意识像沉入万丈海底的碎砾,不断下坠,被沉重的压力和刺骨的寒寂包裹。五感尽失,唯有残存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如同海底暗流,一波波冲刷着即将涣散的知觉。
要…死了吗?
这个念头浮起的刹那,一点微弱的暖意,却如同针尖,轻轻刺破了这厚重的黑暗。
那暖意极其细微,几乎要被周身肆虐的冰冷与痛苦淹没,但它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韧性,固执地存在着。它并非来自我自身几乎熄灭的生命之火,而是…来自外部。
来自…手背那极其轻微的触碰。
冰冷,却带着一丝努力挣扎出的、源自心魂深处的微温。
殿下…
涣散的意识因为这个触碰而凝聚了一丝。
不能睡…还不能…
求生的本能,或者说,守护那一点微光的执念,压过了沉沦的欲望。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混合着血沫灌入肺腑,激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却也强行将我从昏迷的边缘拉扯回来。
眼皮沉重如铅,我艰难地睁开一道缝隙。
视线模糊,只能看到近在咫尺的、诸葛青城苍白的侧脸。他依旧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得难以察觉,但之前那笼罩在他眉宇间的死寂之气,似乎淡去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而我手背上那冰冷的触感,来源是他微微蜷起的手指指尖。那动作极其微小,几乎像是无意识的痉挛,但却真实地碰到了我。
更重要的是,我感觉到,那一点源自他心口的、稳定闪烁的淡金微光,正通过这细微的接触,将一丝极其微薄却持续不断的暖意,传递到我的体内。
这暖意对于我体内肆虐的狂暴能量和反噬而言,如同杯水车薪,根本无法真正化解。但它却像是一盏风中的小灯,微弱却坚定地照亮了我即将沉沦的意识,带来了一线至关重要的清明!
我猛地意识到,这或许不仅仅是无意识的触碰!
是那曦和残烬炼化的生机,结合他自身可能存在的某种底蕴,形成守护符印后,产生的某种…自发的庇佑?或者是他残存意识本能地感知到外界威胁,以及对我这个“能量源”的微妙联系,所产生的反应?
无论如何,这细微的连接,成了我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立刻收敛全部心神,不再试图去对抗体内那依旧狂暴的能量——那无异于螳臂当车。而是将全部残存的意志,用来引导、吸收那通过指尖接触传递而来的微弱暖意,固守心魂,维持着意识最后的不灭。
这个过程同样痛苦而艰难。就像是在滔天洪水中,拼命守护着怀里最后一根火柴,既要借助它微弱的光热不被冻僵,又要小心不让它被浪潮打灭。
时间再次变得缓慢而清晰。
我能感觉到弱水死气和幽暗苔藑在那尺许安全范围外徘徊涌动,不甘地窥伺。能感觉到右臂晶锢内能量依旧在躁动,但或许是因为之前的大量爆发,或许是因为那淡金符印涟漪的持续影响,其狂暴的程度似乎暂时稳定在了一个临界点,不再继续疯狂攀升反噬。
而我身侧,诸葛青城心口那淡金符印的呼吸般的明灭,也变得越来越稳定。那尺许方圆的“安全区”边界,似乎也因此更加清晰了一点。
死境依旧,杀机四伏。
但我们两人之间,却因为这细微的触碰和能量的微妙循环,形成了一个极其脆弱、却又真实存在的共生状态。
他需要我体内那混乱却与他同源的能量(经过曦和残烬初步炼化后)通过这种接触,持续地、极其缓慢地补充那新生符印的消耗,稳固心魂。
而我,需要他符印散发出的纯阳暖意和那一点守护之力,来维持意识的清醒,并稍稍遏制体内能量最邪恶的那部分反噬。
这是一种走在刀尖上的平衡。任何一方的突然变故,都可能导致这微妙循环的崩溃。
但我却从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可能性。
或许…不必一直被动地等待救援或最终毁灭。
或许…可以主动利用这种循环?
一个大胆的想法开始在我虚弱的意识中慢慢成形。
既然我的能量能补充他,他的符印暖意能缓解我的痛苦、维持我的意识…
那么,如果我能在维持这基本循环的同时,尝试着…进一步地、更精细地…去引导炼化我右臂晶锢内的能量呢?
不再是用曦和残烬那种外物,而是借助殿下这新生符印的纯阳特性,以及我们之间这诡异的联系,以我的身体为媒介,进行一种更持续的、细水长流般的…淬炼?
将晶锢内那些混乱邪恶的能量,尤其是幽蓝诅咒之力和玄渊死气的反噬,一点点引导出来,通过我与殿下连接的这一点,用他符印的力量进行净化,同时提取出其中那微弱的、属于“窃命”和“心魂”的本质生机,反馈给他,加固符印,滋养心魂。
这听起来更加异想天开,更加危险。一个控制不好,就可能将未净化的诅咒邪力直接渡给他,瞬间引爆他体内的隐患,或者让我遭到更彻底的反噬。
但…这似乎是目前唯一能看到的,可能打破僵局,甚至…化害为利的一线途径!
风险巨大,可收益同样巨大!
若能成功,不仅殿下恢复的希望大增,我右臂这致命的晶锢,或许也能找到一线解决的契机!
赌徒的心理再次占据上风。
刚刚从鬼门关挣扎回来的我,看着两人交叠的指尖,感受着那细微却真实的暖流,眼中再次燃起幽深的火焰。
就这么办!
必须更加小心,更加缓慢,如履薄冰…
我再次闭上眼睛,但这一次,不再是放弃抵抗,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沉入那与殿下连接的细微通道之中。
意识如同最精细的刻刀,开始尝试着,从那狂暴的能量洪流中,剥离出第一丝…需要被引导和净化的邪力…
死境幽潭,岩壁之下,杀机环伺之中,一点由心魂微光与残酷共生构筑的星火,开始尝试着,点燃更大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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