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
无穷。
沉重。
这是无法用言语形容其万一的冲击。不是一个画面,一段记忆,而是一个辉煌文明跨越万古时空的全部积淀,是亿万万生灵的欢笑与泪水、创造与毁灭、希望与绝望,化作最纯粹的信息洪流,蛮横地、毫无保留地灌入我的意识!
“啊——!”
我发出无声的嘶吼,感觉自己的头颅、自己的灵魂下一瞬就要像充气过度的皮囊般轰然炸裂!
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同最锋利的玻璃,切割着我的思维:
· 宏伟的星舰撕裂苍穹,探索未知的星海,喜悦与自豪的情绪如阳光般炽热。
· 漆黑的裂隙毫无征兆地吞噬星辰,冰冷的绝望瞬间冻结了所有的光。
· 英勇的战士高唱着战歌,冲向如潮水般涌来的扭曲怪物,身体在黑暗中燃尽最后一丝光华。
· 母亲紧紧抱着哭泣的婴孩,蜷缩在避难所的角落,哼唱着古老的摇篮曲,歌声颤抖却不肯停歇。
· 伟大的学者在能量即将耗尽的终端前,呕心沥血地推演着最后一线生机,手指因疲惫和焦虑而剧烈颤抖。
· “守夜人”们伫立在冰冷的壁垒上,任由永夜的寒风侵蚀着晶体外壳,目光依旧坚定地望向远方虚无的黑暗……
太多了!太沉重了!
我只是一个来自石村的少年,我的世界原本只有狩猎、村落和晚霞。即便经历了净焰深井的锻打,承受了心光之源的誓约,我的灵魂本质,依旧只是一个相对平凡的个体!
如何能承载一个挣扎求存的辉煌文明的全部重量?!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自我认知在洪流的冲刷下迅速变得稀薄。我仿佛不再是“我”,而是变成了那个在战火中哭泣的婴儿,变成了那个推演方案的学者,变成了那个冲向黑暗的战士……无数的“我”在同时嘶吼、挣扎、消亡!
就要……被同化了……
就要……变成这洪流中一朵微不足道的浪花,彻底失去自我……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涣散的临界点——
掌心那截“忆溯之藤”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微光!一股清凉坚韧、蕴含着奇特生命力的能量逆流而上,强行稳住了我最后一点即将消散的自我认知核心,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投下了一根定海神针!
是青霖长老!是这“微光之扉”世界本身的生命力量在支撑着我!
与此同时,我意识深处,那神秘的三色坐标再次浮现,并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起来!它不再仅仅是微微闪烁,而是像一个小小的、贪婪的漩涡,开始主动地、有选择地吸取那磅礴的信息洪流!
它并非全盘接收,而是以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对这些海量的文明信息进行着梳理、归纳、去芜存菁!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嘶吼的声音被它吸入,经过某种奇异的转化,变成了更易于理解和承受的、结构化的“知识”和“感悟”,再缓缓沉淀入我的意识深处。
痛苦并未完全消失,那文明的重量依然压得我喘不过气,灵魂仿佛要被撑裂。但至少,从被动的淹没,变成了主动的、有缓冲的承载!
我仿佛一个稚嫩的学徒,突然被赋予了管理整个帝国图书馆的职责。我无法瞬间读懂所有书籍,但那神秘的“坐标”如同一位最顶尖的图书管理员,帮我将浩如烟海的书籍分门别类,整理上架,而我只需要艰难地、一点点地去尝试理解和承受它们的存在。
我看到了“永夜”的真正可怕之处,它并非单纯的毁灭,更像是一种对规则本身的“污染”和“归寂”。
我感受到了“曦光”阵营曾经的辉煌与如今的悲壮坚守。
我隐约触摸到了“方舟协议”的一丝边缘——它似乎是这个文明为了保留最后火种,对抗终极“归寂”而设计的、超越想象的宏大计划……
这个过程缓慢而极致痛苦,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我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当我终于从那信息洪流的冲击中勉强找回一丝自我时,我发现自已依旧站立在那片虚无的试炼空间中,浑身已被冷汗浸透,脸色苍白如纸,大脑如同被掏空后又塞进了万钧巨石,沉重而滞涩。
但我还活着。
我的意识依旧属于我自己。
我……勉强承载住了。
“文明之重,凡躯竟承……”
守秘者那万年不变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可以察觉的波动,那是一种混合了惊讶、审视以及一丝难以言喻情绪的震颤。
它那燃烧着冰冷魂火的“目光”死死地锁定着我,尤其是我的额头眉心——那里,那三色坐标的虚影正缓缓隐没,残留着些许未曾完全平息的能量涟漪。
“汝……究竟是何存在?”守秘者的声音不再仅仅是规则的宣判,带上了探究的意味。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剧烈地喘息着,努力平复着几乎要崩溃的精神。
守秘者沉默了许久许久。周围浩瀚的星空再次缓缓浮现。
最终,它那干涩古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沉寂:
“三试已过。”
“依古老契约,汝获‘启途’之资格。”
“沉默圣殿,为汝敞开。”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脚下那虚无的空间骤然凝结实质!
星光汇聚,延伸成一条宽阔的、通往深处神圣殿堂的虹桥!
而在我的正前方,那扇巨大无朋、铭刻着无数古老符文的暗金属大门,伴随着沉重得仿佛能压碎时空的轰鸣声,缓缓地、向内开启了一道缝隙!
无比纯净、无比浩瀚、仿佛蕴含着宇宙诞生之初第一缕光的辉光,从那门缝之中流泻而出,瞬间驱散了试炼空间的所有阴霾与沉重!
仅仅是感受到那一丝光辉,我体内那新生的能量核心就自发地欢欣鼓舞,剧烈共鸣起来!连我手中那截“忆溯之藤”也仿佛焕发了生机,微微颤动。
门后,就是“方舟核心”所在吗?
成功了!我终于……
然而,就在我心中刚刚升起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时——
“嗡——!!!”
整个沉默圣殿,不,是整个山腹空间,乃至外界的“微光之扉”,都猛地剧烈震动起来!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充满毁灭气息的黑暗波动,如同海啸般从我们来的方向汹涌袭来!甚至穿透了沉默圣殿的屏障,让这条星光虹桥都剧烈摇曳起来!
同时,诸葛青城那压抑不住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毁灭冲动的嘶吼声,穿透了圣殿的大门,尖锐地刺入我的耳中!
“不好!”我脸色剧变。
永夜军团的攻势加剧了?!还是诸葛青城……他终于彻底失控了?!
守秘者猛地转向大门方向,那冰冷的灵魂之火第一次剧烈地跳动起来,散发出极度危险的信号!
“禁忌之力……彻底爆发……”
“外敌……已至最终防线……”
它的声音重新变得冰冷急促,“启途者!立刻进入圣殿,接触核心!”
“否则,一切皆休!”
身后是步步紧逼的灭顶之灾,前方是刚刚开启的希望之门。
没有时间犹豫了!
我死死攥紧忆溯之藤,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扇开启的、流淌着无尽辉光的巨门,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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