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王府内一片寂静，只有巡夜护卫规律走过的脚步声和更梆声偶尔响起。蝶梦阁这边更是僻静，仿佛被遗忘的角落。
觉夏从小厨房回来，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食盒。“小姐，只有些下午做的山药糕了，奴婢热了一下。”
“山药糕好，清淡易消化。”云清珞接过食盒，又对镜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深吸一口气，“我们走吧。”
主仆三人提着一盏小小的羊角灯，走出了蝶梦阁。秋夜的凉意扑面而来，云清珞拢了拢披风。从蝶梦阁到位于王府中心区域的墨韵堂，需要穿过好几道月亮门和长长的回廊，路途不近。一路上，灯火稀疏，树影幢幢，只有她们三人的脚步声在空寂的夜里回响，更显得这条路漫长而冷清。
走了约莫一刻多钟，墨韵堂那巍峨肃穆的轮廓才在夜色中显现出来。院门外悬挂的气死风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映出门口两个笔挺的身影——正是胤桁的贴身侍卫离戈和余白。
看到云清珞三人深夜前来，离戈和余白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讶异。离戈上前一步，抱拳行礼，语气恭敬却带着疏离：“王妃娘娘，夜深了，您这是？”
云清珞停下脚步，将手中的食盒往前递了递，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看王爷晚膳用得少，怕他处理公务夜深会饿，准备了些山药糕送来。烦请通报一声。”
离戈面露难色，迟疑道：“回王妃，王爷正在书房处理要事，吩咐了不许打扰。”
云清珞眼中期待的光芒黯了黯，但依旧坚持：“那……你代为送进去吧，就说是……是宵夜。”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沈卿尘探出头来，脸上带着惯有的懒散笑容，目光在云清珞和她手中的食盒上转了一圈，
笑道：“哟，这么晚了，王妃惦记着胤桁没吃饭呢？真是贤惠啊！”
他这话听起来是夸奖，但那语气总让人觉得有几分调侃的意味。
他不等云清珞回答，便对着里面扬声道：“胤桁，王妃给你送爱心宵夜来了，你这冰块脸要不要出来接一下啊？”
书房内一片沉寂，没有任何回应。
沈卿尘耸耸肩，对云清珞做了个“我也没办法”的表情，然后又缩了回去，关上了门。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云清珞站在原地，进退两难。食盒提在手里，感觉有千斤重。
离戈和余白依旧恪尽职守地守在门口，面无表情。
觉夏和听冬看着自家小姐受此冷遇，心中愤懑，却也不敢多言。
这时，余白似乎觉得气氛太过僵硬，主动开口，试图缓和一下，他对着觉夏和听冬，语气相对随意了些：“两位姑娘也辛苦了，这么晚还陪着王妃过来。王爷近来忙于军务，时常废寝忘食，脾气是急了些，并非特意针对谁。”
听冬心直口快，忍不住小声嘟囔：“再忙也不能这样对人啊……我们小姐也是一片好心……”
离戈闻言，眉头微皱，语气硬邦邦地插话道：“王爷行事，自有他的道理。府中规矩，夜间无要事，不得打扰王爷静修或处理公务。”他这话，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提醒。
余白无奈地看了离戈一眼，继续对觉夏她们说道：“王爷习惯如此了。以前在军中，或是前两年……嗯，总之，饮食起居有我们和薛嬷嬷操心，王妃其实不必过于挂怀。”
觉夏比起听冬要稳重些，闻言微微屈膝，得体地回应：“多谢余侍卫告知。我们王妃也是担心王爷晚饭没怎么吃，怕王爷饿了，既然王爷有事，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她说着，轻轻拉了拉云清珞的衣袖。
云清珞看着那扇紧闭的书房门，又看了看手中终究没能送出去的食盒，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所有的情绪，轻声对离戈和余白道：“既然如此，就不打扰王爷了。这食盒……麻烦两位，若王爷稍后得空，或许……或许能用上一点。”
她将食盒轻轻放在门边的石阶上，仿佛放下了最后一点徒劳的挣扎。
“奴婢告退。”觉夏和听冬连忙行礼。
云清珞最后看了一眼那扇门，转身，默默地沿着来路返回。夜色浓重，她的背影在灯笼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单薄和落寞。
看着她们主仆三人消失在回廊尽头，余白叹了口气，弯腰提起那个食盒，感觉入手尚温。
离戈冷眼看着，低声道：“这位王妃，倒是执着。只是不知，这般执着，背后究竟是何目的。”
余白掂量了一下食盒，摇摇头：“目的难说，不过……这大半夜的，从那么远的蝶梦阁走过来，就为送这点心，光是这份心……也挺不容易的。我看她刚才那样子，不像是装的。”
离戈冷哼一声：“云家出来的人，最会做的，就是戏。别忘了两年前的教训。”
余白不再说话，只是将食盒放在门口显眼处，心里却对那位看似柔弱又异常坚韧的新王妃，生出几分复杂的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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