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威远镖局的队伍,林长生背着卡卡西的小铁箱,汇入郡城汹涌的人流。
他刻意放慢脚步,保持着那副“病弱”的姿态,微微低着头,目光却如同最警惕的猎鹰,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得人眼花缭乱。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脂粉的甜腻、药材的苦涩,还有牲口粪便和汗水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而强烈的都市气息。
吆喝声、讨价还价声、车马声、说笑声不绝于耳。
林长生对这些繁华视若无睹。他的目标很明确——将作监。
昨天在镖队里,他旁敲侧击地从陈五爷和其他几个老镖师口中,已经大致摸清了郡城的布局和将作监的位置。
城北,靠近郡守府衙的区域,是官署和达官贵人聚居之地,也是将作监的所在。
他沿着宽阔的主街向北走,越往北,街道越发整洁,行人衣着也越发光鲜。喧闹的市井气息渐渐被一种肃穆和威严取代。
青石板路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两旁高大的院墙连绵不绝,朱漆大门紧闭。
门口蹲踞着威武的石狮子,偶尔有装饰华丽的马车在仆从的簇拥下驶过,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路上的行人明显少了,且大多步履匆匆,目不斜视。
穿着皂衣、挎着腰刀的巡街衙役也多了起来,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过往的行人。
林长生心中警铃大作,更加小心地收敛气息,步履放得更缓,头也埋得更低,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误入此地的、怯懦的乡下人。
他怀里揣着的那张“病容”药膏的药方,此刻仿佛也带着一丝凉意,提醒着他此行的目的和潜在的危险。
穿过几条安静得有些压抑的街巷,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异常开阔、戒备森严的建筑群出现在前方。
青灰色的高墙足有两丈多高,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尽头。
墙头覆盖着厚重的琉璃瓦,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
墙根下,每隔一段距离,就站着一名身穿玄色劲装、腰挎长刀、神情冷峻的守卫。
他们如同雕塑般纹丝不动,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
正对着林长生方向,是一扇巨大的朱漆大门。
门钉足有碗口大小,排列整齐,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门楣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黑底金字匾额,上书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将作监”!
一股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让林长生呼吸都为之一窒。这哪里是工匠作坊?
分明是一座戒备森严的堡垒!
他不敢靠得太近,远远地在一处街角的阴影里停下脚步,装作整理背上的小铁箱,实则借着掩护,仔细观察着将作监的大门。
大门紧闭,只有旁边开着一扇仅容一人通过的小角门。
角门旁,设有一个小小的门房。
此时,角门打开,几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当先一人,约莫四十多岁,穿着深青色、质地精良的锦缎长袍,腰间系着玉带,头戴乌纱小帽,面白无须,神情倨傲,在两名随从的簇拥下,步履从容地走了出来。
一名门房打扮、穿着灰色短褂的汉子正弓着腰,满脸堆笑地跟在那人身后,嘴里似乎还在说着什么奉承话。
那官员模样的人对门房的奉承置若罔闻,径直走向停在门外不远处的一辆装饰颇为华丽的马车。
车夫早已恭敬地放下脚凳。官员踩着脚凳上了车,两名随从也利落地翻身上马。
车夫扬鞭轻喝,马车便平稳地驶离了。
门房一直保持着躬身的姿态,直到马车消失在街角,才直起腰来。
他脸上的谄媚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人得志般的傲慢。
他掸了掸自己灰色短褂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背着手,踱回角门旁,下巴微抬,眼神睥睨地扫视着空旷的街道。
林长生心中微凛。好大的威风!
这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员出入,就如此排场。
那门房前倨后恭的嘴脸,更是将等级森严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没过多久,角门又开了。这次出来的是三个人。
他们穿着统一的深蓝色短褂,质地比门房的好不少,袖口和领口似乎还绣着某种纹饰。
三人年纪都不小,两鬓斑白,但精神矍铄,步履沉稳。
他们手里各自提着一个样式古朴的木匣,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着,神情间带着一种属于技术工匠的专注和……隐隐的傲气。
他们走到门口,那门房汉子立刻换上了一副还算客气的表情,微微点头示意。
其中一个老匠人随意地摆了摆手,算是回应,三人便径直离开了。
林长生看得分明。
这些匠人虽然衣着不如刚才那位官员华丽,但神态举止间那份从容和隐隐的优越感,绝非普通工匠可比。
显然,在将作监里,即便是匠人,地位也非同一般。
他心中盘算着。
看来想进入将作监,绝非易事。没有官身或者特殊的门路,恐怕连大门都摸不到。
而且,里面等级分明,规矩森严,想要接触到核心的东西,更是难上加难。
看来想进去没那么容易。
林长生暗忖。他此行的主要目的并非立刻进入将作监,而是先摸清情况,寻找可能的线索。
眼下看来,正面接触这条路暂时行不通。
他决定再观察一会儿,看看能否发现更多信息。
他稍微挪动了一下位置,让自己藏得更隐蔽些,目光依旧紧紧锁定着将作监的角门和那个门房。
时间一点点过去。
又有几拨人进出,有官员,有匠人,也有穿着低级吏员服饰的人。
那门房汉子仿佛一个活生生的“势利眼”教材,对不同身份的人,脸上的表情和态度截然不同。
对官员是谄媚逢迎,对高级匠人是客气尊重,对普通吏员则是不冷不热,甚至带着点不耐烦。
林长生看得心中冷笑。一个小小的门房,竟也如此拿捏姿态,可见这地方风气如何。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粗布短打、挑着两个空箩筐的汉子,似乎是个送菜的,探头探脑地朝着角门走去。
他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远远地就对着门房喊道:“刘爷!刘爷!今天的菜送来了!”
那姓刘的门房正靠在门框上百无聊赖地剔着牙,闻声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瞥了那汉子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放那儿吧。”
他用下巴指了指角门外墙根下的一块空地。
“哎!好嘞!”汉子连忙应着,放下箩筐,抹了把汗,赔着笑凑近了些,“刘爷,您看……上回的菜钱……”
“急什么急?”刘门房不耐烦地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还能少了你的?月底一块结!赶紧走!别在这儿碍眼!”
“是是是!谢谢刘爷!谢谢刘爷!”汉子不敢再多说,点头哈腰地退走了。
刘门房看着汉子远去的背影,不屑地啐了一口:“穷酸样!”
这一幕,被角落里的林长生尽收眼底。
他心中了然,这地方,不仅等级森严,连个门房都如此刻薄势利。
他正准备离开,眼角余光却瞥见刘门房的目光似乎朝自己这边扫了过来。
林长生心中一凛,立刻低下头,装作整理鞋带的样子。
然而,刘门房那尖利的声音还是响了起来,带着浓浓的警惕和不耐烦:“喂!墙角那个!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林长生动作一顿,心中暗叫不好。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立刻换上了那副“病弱”又带着点“惶恐”的表情,声音也放得又轻又怯:“大……大哥,我……我没干什么……就是……就是走累了,歇歇脚……”
刘门房几步走了过来,叉着腰,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林长生。
看到他蜡黄的脸色,破旧的粗布衣裳,背上还背着一个奇怪的小铁箱,眼神里的鄙夷和不屑更浓了。
“歇脚?”刘门房嗤笑一声,声音拔高。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将作监!官家重地!是你这种乡巴佬能随便歇脚的地方?赶紧滚蛋!别在这儿碍事!再让我看见你贼眉鼠眼地在这儿晃悠,小心把你当探子抓起来!”
他声音很大,引得附近两个守卫也朝这边投来了审视的目光。
林长生心中怒火微升,但脸上却是一副被吓到的样子,连忙站起身,身体还“虚弱”地晃了晃。
连连摆手:“对……对不起!大哥!我……我这就走!这就走!”他一边说着,一边“慌慌张张”地转身,脚步“踉跄”地朝着来时的方向快步走去,背影显得格外“狼狈”。
直到走出很远,拐进另一条街道,确认那刘门房和守卫的目光已经消失,林长生才放缓脚步,脸上的“惶恐”瞬间褪去,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
他回头望了一眼将作监那高耸威严的围墙,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
好一个将作监!好一个狗眼看人低的门房!
先办正事。 他心中默念。郡城之行才刚刚开始,将作监的线索暂时搁置。
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寻找陈五爷口中那个神秘莫测的“鬼市”!那里,或许才是他获得真正易容术的希望所在!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城南四方街的位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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