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临川郡城陷入沉睡。
甜水井胡同深处的小院里,林长生盘膝而坐,心神沉静。
五品内力在经脉中如同汞浆般沉稳流淌,带来强大的力量感和前所未有的敏锐洞察。
灵觉如同最精密的网,笼罩着小院,捕捉着夜风的低语、隔壁院落孩童梦呓的呓语、乃至墙角虫豸爬行的窸窣。
未来的路还很长。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盘旋。
从五品初阶到中阶、高阶,乃至冲击四品……
每一步都需要海量的资源、艰苦的磨砺和合适的契机。
将作监,或许能为我提供一部分。
他缓缓引导着内力流转,感受着那份凝练如汞浆的力量在体内奔涌、冲刷、滋养着每一寸筋骨血肉。
每一次周天运转,都带来一丝微不可查的精进。
这份修为,放在清河镇足以称雄,但在这藏龙卧虎的郡城将作监,尤其是在匠户之中,只能算是中上水准,远不到引人注目的地步。
这恰恰是他想要的——足够自保和支撑工作,又不至于锋芒毕露。
打铁,既是谋生手段,也是锤炼己身的途径。
五品的内力让他对力量的掌控远超常人,在锻打时能更精准地把握火候、力度和材料的变化,这也是他今日能快速上手、赢得老王头些许认可的原因。
他需要在这里,利用将作监的资源,一边提升自己的打铁技艺,一边稳步提升武道修为。
心神空明,唯有体内气血奔流之声绵绵不绝。直到远处传来第一声模糊的更梆,他才缓缓收功,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
天光微熹。
林长生起身,动作麻利。
洗漱,生火熬粥,一切如同设定好的程序。
他换上那身浆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对着模糊的铜镜,手指在面颊几处穴位轻轻按压,调整着肌肉的细微走向。
片刻后,镜中那张属于“陈铁”的、带着些许憨厚和风霜痕迹的脸庞便取代了原本的清秀。
眼神也适时地收敛了锐利,变得沉静而略带一丝怯生。
锁好院门,融入城西渐渐苏醒的街巷。早点摊的雾气、货郎的拨浪鼓、赶早工的匠户们匆匆的脚步……
一切如常。
他步履沉稳,目光平静地扫过,五品武者的敏锐感知却如同无形的触角。
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细微的波动,确保没有任何异常的目光或气息锁定自己。
抵达丙字工坊时,炉火已经燃起,叮当的打铁声开始零星响起。
匠工们互相打着招呼,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铁炭味和汗味。
林长生默默走到老王头的炉灶旁,拿起他那柄沉重的大锤,用破布仔细擦拭着锤柄和锤头,动作一丝不苟。
老王头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夹起一块烧红的铁料放在砧上,小锤轻轻一点。
“铛!”“叮!”“铛!”“叮!”
熟悉的节奏再次响起。
林长生的大锤精准地落在老王头小锤指引的位置,力量控制得恰到好处,铁料在锤下迅速延展变形。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后背,肌肉在锤击下有节奏地绷紧舒张。
他全神贯注,眼神盯着烧红的铁料,耳朵却不着痕迹地捕捉着工坊里的各种声音。
“听说了吗?甲字坊那边昨天又赶了一批货,累趴下好几个!”
“唉,军需催得紧啊!北边不太平……”
“刘匠头来了!”
正议论间,刘匠头那洪亮的嗓门在工棚门口响起,瞬间压过了所有嘈杂:“都听着!老王头!带上你那新来的小子,陈铁!跟我走!”
老王头停下小锤,花白的眉毛微皱:“匠头,啥事?这炉活还没完呢。”
“活先放着!”刘匠头大手一挥,语气不容置疑,“去‘老库坊’!
那边翻出来一批压箱底的旧料,有几块‘黑疙瘩’难啃得很,你们去试试手!”
“老库坊?”老王头脸上露出明显的诧异,“那地方可有些年头没正经开炉了。”
“废什么话!让你去就去!”
刘匠头不耐烦地瞪眼,“那几块料据说是早年从北边矿坑弄来的,硬得邪门,搁库房吃灰几十年了。上头让清理库房,能用的就试试,不能用就扔了!省得占地方!”
老王头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林长生:“陈铁,收拾家伙,跟我走。”
林长生默默点头,放下大锤,拿起他那套简单的工具包,跟在老王头身后。
刘匠头背着手,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
穿过几重院落,绕过几处堆放杂料的空地,三人来到一处偏僻角落的独立工坊前。
这里远离主工坊的喧嚣,显得格外安静。推开一扇吱呀作响、落满灰尘的木门,一股陈腐的霉味和铁锈味扑面而来。
老库坊显然废弃已久,光线昏暗,只有几扇高窗透进些许天光。
角落里堆满了各种锈迹斑斑、奇形怪状的废旧料头,蛛网在梁柱间缠绕。
工坊中央,孤零零地立着一座布满灰尘的旧炉灶,旁边放着一块巨大的铁砧。
林长生的目光瞬间被那块铁砧吸引。
它通体黝黑,非金非石,触手冰凉沉重,正是极其罕见的玄铁所铸!
砧面宽阔,布满了密密麻麻、深浅不一、新旧交叠的锤印,仿佛承载了无数匠人挥洒的汗水与岁月。
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厚重气息扑面而来。
“啧,还真是老物件。”
老王头也注意到了这块玄铁砧,眼中闪过一丝追忆,“这砧子,怕是有上百年了,当年……”
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指向墙角,“喏,就是那几块‘黑疙瘩’。”
墙角堆着几块人头大小、通体乌黑、毫无光泽的矿石,入手沉重异常,质地紧密得惊人。
“就它了。”老王头随意指了一块,“生火,试试看能不能烧软。”
林长生依言,清理炉灶,加入上好的焦炭,拉动风箱。
炉火很快熊熊燃起,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那块冰冷的“黑疙瘩”。
然而,时间一点点过去,炉温已高到普通铁料足以熔化的程度,那块“黑疙瘩”却只是表面微微泛红,丝毫没有软化的迹象。
老王头眉头紧锁:“邪门!这什么鬼东西?比玄铁还难啃?”
“再试试。”林长生沉声道,手上加力,风箱呼哧作响,炉火由橘红转为炽白,温度急剧攀升!
他深吸一口气,五品内力在体内悄然加速运转,气血奔涌,力量灌注双臂。
他夹起那块被烧得通体暗红、却依旧坚硬如初的异铁,稳稳地放在玄铁砧上。
“老王头,我主锤!”林长生低喝一声,眼神锐利起来。
老王头微怔,随即点头,拿起小锤:“好!”
林长生双手紧握大锤,全身肌肉贲张,五品武者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爆发!
他高高抡起大锤,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狠狠砸下!
“铛——!!!”
一声震耳欲聋、远超寻常的巨响在空旷的老库坊中炸开!火星如同烟花般猛烈迸射!
反震之力顺着锤柄传来,震得林长生双臂发麻!那异铁却只是微微变形,依旧顽固!
“好硬的家伙!”老王头也吃了一惊,小锤疾点,指引落点,“再来!砸这里!”
林长生眼神沉凝,气血奔腾如沸!
他摒弃杂念,将全部心神、全部力量都倾注于这一锤之中!大锤再次高高扬起,带着更猛烈的气势轰然砸落!
“铛——!!!”
又是一声惊天巨响!这一次,锤头落下的瞬间,林长生体内奔涌的五品气血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猛地一颤!
就在这气血激荡、心神凝聚到极致的刹那,异变陡生!
他眼前那块布满古老锤印的玄铁砧,仿佛“活”了过来!
砧面上那些看似杂乱无章、深浅不一的锤印,骤然间在他眼中亮起微不可查的毫光!
无数细微的光点沿着锤印的轨迹飞速流转、组合、变幻!
刹那间,一篇由无数玄奥线条和奇异符文构成的立体图谱,以及一段晦涩却直指核心的口诀,如同洪流般,毫无征兆地、强行地印入了他的脑海深处!
剧烈的信息冲击带来一阵短暂的眩晕和头痛欲裂!林长生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差点握不住锤柄。
“怎么了?”老王头察觉到他的异样,停下小锤,皱眉问道。
“没……没事。”林长生强压下脑海中的翻腾,稳住身形,深吸一口气,“有点震手。”
他低头看向砧面,那些锤印依旧古朴陈旧,毫无异样,仿佛刚才那震撼的一幕只是幻觉。
但脑海中那篇清晰无比、名为《百炼锻体诀》的功法图谱和口诀,却真实不虚地存在着!
他强忍着立刻参悟的冲动,目光重新落回那块暗红的异铁上,沉声道:“继续!”
这一次,他下意识地按照脑海中刚刚烙印下的、那《百炼锻体诀》图谱所示的一丝气血运转轨迹。
配合着挥锤的动作,引导着体内奔腾的气血!
“铛!”
锤声再响!声音似乎比之前更沉凝、更富有穿透力!
老王头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同,但具体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只觉得林长生这一锤下去,气势似乎更加圆融,力量更加凝聚。
他按下疑惑,小锤疾点:“好!落点准!继续!”
林长生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随着他按照《百炼锻体诀》的初步法门挥锤,每一次锤击落下,不仅作用在异铁上,更仿佛在锤炼他自身的筋骨血肉!
一股股灼热的气流随着特定的气血运转路线,在体内冲刷、震荡,带来一种奇异的酥麻和舒畅感!
每一次反震之力传来,非但没有造成负担,反而被功法引导,转化为滋养肉身、锤炼内力的能量!
天助我也! 一个狂喜的念头在他心中炸开!竟有如此神奇的功法!
无需打坐,无需静修,只需在打铁时,以特定节奏挥锤,引导气血按照特定路线运转,便能锤炼肉身、增长内力!
这……这简直是量身定做!完美契合我‘陈铁’的身份!
这功法,简直就是为他这种需要长期隐藏身份、却又必须不断提升实力的长生者,量身打造的完美外挂!
将日常的劳作与武道修行完美融合,神不知鬼不觉!
他压下心中的激动,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锻打。
动作依旧沉稳有力,锤起锤落,与老王头配合无间。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次挥锤,都是一次对《百炼锻体诀》的实践和感悟,体内气血奔涌的轨迹,正悄然发生着变化。
那顽固的异铁,在两人持续不断的锻打下,终于开始缓慢变形。
虽然依旧艰难,但林长生却感觉体内力量源源不绝,越打越精神,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老王头看着林长生专注的侧脸和沉稳的动作,眼中疑惑更深,但最终只是摇摇头,专注于手上的小锤。
老库坊内,叮当声持续不断,火星在昏暗的光线中明灭闪烁。
一块古老的玄铁砧,一块顽固的异铁,一个沉浸在新功法奥秘中的长生者,还有一个满心疑惑的老匠人。
老王头停下小锤,抹了把汗,看着砧台上那终于被锻打出基本形状、却依旧乌黑发亮的铁块。
喘了口气:“行了,今天就到这吧。这鬼东西,真不是人打的。”
他转头看向林长生,目光带着审视:“陈小子,你刚才……怎么回事?那几下锤,有点不一样。”
林长生放下大锤,手臂肌肉微微颤抖,那是力量宣泄后的余韵。
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疲惫和一丝“茫然”:“不一样?可能是……用劲太猛,有点脱力了?”
林长生(陈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和一丝茫然,回答了老王头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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