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东京的过程,对璃光院星野而言,如同一场缓慢的凌迟。
看着初华心事重重、却还要强撑着笑容与众人告别的身影,他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几乎要停止跳动——
他突然回想起一个已经既定的事实——他已经和初华同居了!但自己却没在家!
更窒息的是,丰川祥子的学校,羽丘女子学院,还!没!放!暑!假!
这意味着,他,必须要顶着“丰川祥子”的脸和身份,必须立刻、马上,重返校园!
这个认知让他眼前一黑。
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紧接着,另一个更沉重的现实如同冰山般撞入他的脑海——
丰川祥子那个令人窒息的,能被称作“家”的地方。
那个酗酒的父亲,那些为了维持生计而数不尽的打工……
心脏再次遭受重击,璃光院星野感觉自己的未来已经不能用灰暗来形容,那根本就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绝望的泥沼。
我当初……为什么要答应若叶睦……
因为怜悯?因为同情?就好像是顺其自然地就答应了,哪怕“扮演丰川祥子”这件事本就是麻烦居多,还带不来任何收益……
是啊……为什么……
与拖着行李箱的睦在车站分别时,璃光院星野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他几乎是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抱着怀里同样心情复杂的祥子猫猫,踏上了那条通往“家”的、仿佛没有尽头的路。
不仅要面对那个酗酒中年大叔,还要想办法给初华一个“自己不在家”的合理解释……
人生啊,为什么能如此艰难……
他仰头望天,只觉得人生一片灰暗,连东京灰蒙蒙的天空都显得格外应景。
窝在他怀里的祥子猫猫,敏锐地感受到了“自己”胸膛里传来的、那几乎要实质化的绝望和沉重。
她抬起头,黄金瞳望向那张属于自己、此刻却布满阴云的脸,心中因他之前在舞台上“轻易”摘下面具而残存的最后一丝懊恼,也在这浓得化不开的压抑氛围中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切的、混合着无奈与感激的歉意。
是她,将这个并不怎么相识男生卷入了如此荒谬而痛苦的境地。
当璃光院星野准确无误地带着她来到那栋熟悉的、略显陈旧的公寓楼前时,祥子猫猫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怎么会知道地址?
随即,她很快自以为找到了答案:一定是睦告诉他的!
想到自己的青梅竹马就这样把自己的住址轻易给了一个男生,祥子猫猫心下又是一阵混杂着羞恼的气愤,用爪子不轻不重地隔着衣服挠了一下璃光院星野的手臂。
璃光院星野此刻却没心思理会猫猫的小情绪。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吸入足够的勇气,然后推开了那扇熟悉的门——
预想中醉醺醺的中登并未出现,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但屋内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满地狼藉的空啤酒瓶东倒西歪,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酸腐的酒气,几乎令人作呕。
这破败的景象让璃光院星野一阵恍惚。
他从小自立,生活清苦,但也从未经历过如此……颓废混乱的场面。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定了定神。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祥子猫猫,目光复杂。
他看到的不是一只猫,而是那个倔强地、独自背负着这一切的少女。
他蹲下身,将猫猫轻轻放在相对干净的一小块地面上,然后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认真的语气,对着那双黄金瞳开口了。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你辛苦了。”
这句话很轻,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祥子猫猫心中那道名为“坚强”的闸门。
委屈、辛酸、不甘、还有一丝被理解的触动……各种情绪汹涌而来,让她几乎想要落泪。
她低下头,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微的、带着哽咽意味的呜咽,内心的愧疚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祥子”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不算新鲜的空气,然后挽起袖子,开始了艰难的清扫工作。
既然暂时无人,他也自然而然地卸下了那刻意模仿的、属于丰川祥子的姿态,动作变得利落而高效,虽然穿着长裙打扫依旧十分别扭。
祥子猫猫安静地蹲在角落,看着那个高大的、顶着“自己”脸庞的男生,沉默地俯身捡起一个个酒瓶,擦拭着积灰的桌面,打开窗户让新鲜的空气流入……她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羞耻的是,她最不堪、最想隐藏的一面,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一个外人,尤其还是一个男生面前。
她那强烈的自尊心在此刻被反复碾磨。但与此同时,一股更深的愧疚也在不断滋长——
这个男生,明明与她没有多深的交情,却因为一场离奇的意外,被迫扛起了她的人生,甚至现在还在帮她收拾这个烂摊子。
在璃光院星野近乎强迫症的高效整理下,屋内的环境总算焕然一新,虽然家具依旧陈旧,但至少不再是一片狼藉,空气也清新了许多。
他揉了揉因为长时间弯腰而酸痛的背脊,脱力地靠坐在墙边,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休息片刻后,他拿出属于丰川祥子的手机(睦告诉的密码),解锁,递到祥子猫猫面前,语气平静地问:“接下来的打工,都是什么?地点、时间,你在手机上指出来。”
祥子猫猫看着递到眼前的手机,再次愣住了。
她没想到,他不仅扮演她糊弄过去了巡演和队友,现在甚至想要接手她那些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做的、繁重且耗费心力的兼职工作!
她记得睦说过,这个璃光院星野的经济条件也并不宽裕,也是靠打工和写稿为生……
一股滚烫的愧疚感瞬间冲上了她的头顶,几乎让她晕眩!她拼命摇头,用爪子推开手机,黄金瞳里写满了“不行!绝对不行!”。
已经够麻烦他了!怎么还能让他……
璃光院星野虽然对自己很容易就窥视了女生隐私(打开女生手机)而感到不耻,但当下,他的认真驱使着他这么做。
然而,就在这一人一猫无声对峙、气氛微妙之际——
“咚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房间内暂时的宁静。
璃光院星野和祥子猫猫同时一僵,迅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不定!
这个时间,会是谁?丰川中登应该还没回来,睦刚分开不久,经纪人或乐队成员有事通常会先打电话……
璃光院星野的心沉了下去,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
他叹了口气,认命般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因为打扫而有些凌乱的长裙和假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刚回家”的丰川祥子。
他示意祥子猫猫躲到里屋去,然后深吸一口气,凑近了猫眼。
只看了一眼,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凝固了!
门外站着三个他绝不想在此刻见到的人——千早爱音、椎名立希,还有长崎素世!
myGo!!!!!的成员!丰川祥子曾经的队友!
“!!!!!!”
不仅仅是璃光院星野,就连躲在门后缝隙偷看的祥子猫猫,也瞬间炸毛,黄金瞳缩成了一条细线,内心警铃大作!
完了!
如果是面对Ave mujica的队友,或许还能用“身体不适”、“状态不佳”勉强糊弄。
但面对这些曾经与真正的丰川祥子朝夕相处、共同创作、分享过无数喜怒哀乐的cRYchIc旧友……
他扮演的“祥子”,几乎百分百会露馅!
原因无他!她们太了解祥子了!
一个眼神,一个习惯性的小动作,甚至说话的语气……
门外的三人显然已经等了一会儿。
千早爱音歪了歪头,粉色的长发随着动作晃动,脸上带着疑惑:“诶?是没有人在家吗?”
她按门铃的手又尝试性地按了几下。
椎名立希抱着双臂,脸上是显而易见的不耐烦和压抑着的怒火,脚尖无意识地点着地面。
“搞什么……明明睦说她已经回东京了……”
长崎素世则站在稍靠后的位置,她的表情最为复杂,脸上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阴翳。
她的手紧紧攥着衣角,显示出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她们有很多话想问祥子。地址是若叶睦“主动”告知的。
她们想问,为什么当初那样决绝地、不留任何余地地解散了cRYchIc?为什么要在myGo!!!!!第一次Live时悄然出现在观众席?为什么在离开之后,又组建了Ave mujica这个新的乐队?
她们(除了高松灯,立希坚决反对让灯卷入这种混乱,觉得她会承受不住)已经从某些渠道,隐约知道了祥子的父亲丰川清告因为涉及高达168亿日元的巨额亏损而被逐出丰川家,导致了家庭经济的剧变……
她们能理解这背后的巨大压力,但她们依然无法释怀——
为什么?
为什么祥子宁愿选择独自一人背负这一切,住在这样糟糕的环境里,也不愿意向她们这些曾经的伙伴透露一丝一毫?
为什么要把她们远远推开,仿佛cRYchIc的一切对她而言毫无意义?
这种被排除在外、被彻底否定的感觉,像一根刺,深深扎在椎名立希和长崎素世的心中。
今天,她们就是来寻求一个答案的,哪怕这个答案可能会更加伤人。
门内,璃光院星野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能清晰地听到门外三人的对话,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在他的神经上。他低头,与从里屋门缝探出脑袋、同样一脸绝望的祥子猫猫对视。
怎么办?!开门?绝对会露馅!不开门?她们看样子不会轻易离开!而且睦告诉了地址,一直不开门反而更可疑!天要亡我……
然而祥子猫猫也是满脸悲愤!
喵梦!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曝光身份引来关注,她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还有睦!你怎么能把地址随便告诉别人?!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带着立希明显加重的力道。
“祥子!你在家吗?开门!”
立希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躁和怒气,透过门板清晰地传了进来。
素世也深吸一口气,用她那特有的、带着一丝颤抖却又努力维持平静的声音开口了。
“祥子……我们……只是想和你谈谈。关于cRYchIc,关于……很多事情。”
爱音看着气氛越来越僵,连忙出声打圆场。
“那个……祥子同学,如果你在家的话,方便开一下门吗?我们真的很担心你……”
压力如同实质般堆积在狭小的玄关!
璃光院星野的额头渗出了冷汗,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思考着任何一个可能破局的方法,但每一个方案似乎都指向同一个结局——
身份暴露,社会性死亡,以及可能引发的、无法预估的连锁反应。
他看了一眼脚下同样焦躁不安的祥子猫猫,又听着门外那不肯放弃的敲门声和话语。
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脸上露出了混合着绝望与豁出去的悲壮表情。
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希望‘世界’保佑……
不对,‘世界’在初音那里……
初音……保佑我吧……
他最后整理了一下假发和裙摆,努力调整面部肌肉,试图挤出一个符合“丰川祥子”此刻心境,疲惫、疏离、或许还有点被打扰的不悦的表情,然后,颤抖着伸出手,缓缓握住了门把手……
门外的三人,似乎也感受到了门内细微的动静,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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