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冰凉的小手,带着一丝试探,轻轻拉动衣角的触感,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赵景即将沉入混沌的意识。
他好不容易摒弃五感,神游太虚,马上就要触碰到那缕传说中的“先天之气”,却在最关键的时刻,被硬生生从那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中拽了出来。
赵景睁开双眼,眼中的混沌与迷茫瞬间褪去,化作一片清明与警惕。
他看到的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一双清澈得像山泉水一样的大眼睛。一个约莫七八岁,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正怯生生地看着他,手里还捧着半块粗粮大饼。
“叔叔,你是饿了吗?”小女孩的声音细声细气,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我这里有饼,给你填填肚子吧?”
在她身后,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满脸焦急,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只能露出一个歉然而无奈的表情。
赵景低头看了看自己。双臂抱膝,蜷缩在墙角,身上还散发着几天赶路积攒下来的汗味与尘土味,配上这副婴儿在母体中的古怪姿势,看上去确实有些……凄惨。
他心中那股被打扰的郁气,在看到小女孩纯真的眼神时,莫名就散了大半。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顺势坐直了身体:“你别说,还真有些饿了。”
说着,他便毫不客气地接过了那半块大饼,三两口就塞进了嘴里。饼干虽然卖相不好,但是入口脆香,竟然出奇的好吃,他吃得津津有味。
小女孩见赵景接过了饼,顿时高兴了起来,大眼睛弯成了两道可爱的月牙:“大哥哥,你是那种在外面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的大侠吗?”
这声“大哥哥”叫得赵景心里舒坦。
他咧嘴一笑,也来了兴致,决定逗逗这个可爱的小家伙:“行侠仗义谈不上,也就是闲着没事干的时候,扶扶老奶奶过马路,顺手打打乡里的恶霸,每天行善积德罢了。”
小女孩顿时一脸崇敬,双眼放光:“大哥哥,能给萱儿讲讲吗?”
旁边的老者一脸无奈,连忙拉了拉孙女的衣角:“萱儿,别打扰叔叔休息。”
“老丈,无妨。”赵景摆了摆手,将最后一口饼咽下,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我现在也不困,就当是顶你的饼钱了。”
他清了清嗓子,故意压低了声音,营造出一种神秘感:“那大哥哥就给你讲讲,我当年连喝三碗大酒,滑铲杀虎妖的故事!”
“滑铲?”小女孩月儿一脸茫然,显然没听过这个词。
赵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此乃我独门绝技,不足为外人道也。”
接着,他便绘声绘色地讲起了自己魔改版的“武松打虎”。他将故事里的景阳冈说成了黑风山,将那大虫说成是修炼了数十年的虎妖,讲得是口沫横飞,神采飞扬,逗得小女孩一惊一乍,捂着小嘴,时而惊呼,时而发笑。
破庙里的气氛,因为他这番吹嘘,也变得轻松了不少。那些行脚商人和护卫们,本都在暗自警惕,此刻也都被赵景逗乐, 都脸上带着笑意,听着赵景给小女孩吹牛。
唯有角落里的苏灵儿,听着听着,嘴角便撇了起来,眼神里满是鄙夷。
在她看来,这男人满嘴跑火车,吹牛不打草稿,实在是有些哗众取宠。
就他这副风尘仆仆的落魄样,还杀虎妖?怕不是被虎妖一巴掌拍飞。
“……只看当时情况紧急,那虎妖张开血盆大口,带起一股腥臭的狂风就朝我扑了过来!我当时想都没想,运起全身功力,一掌就劈了过去!”赵景讲到这儿,还配合一下伸掌的动作,“要知道,老虎都是铜头铁尾豆腐腰,我这一掌,可是凝聚了我数十年的功力,竟然还是不敌,被它震得生生后退了十几步!”
“噗嗤——”
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打破了故事的氛围。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苏灵儿正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苏灵儿也毫不怯场,她放下手,对着赵景笑道:“我说这位大哥,你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上下,哪来的数十年功力?还跟妖怪打斗……这牛皮吹得也太离谱了些。”
赵景也不恼,反而笑呵呵地看着她:“这位姑娘,此言差矣。练武,讲究的是一个根骨、天赋与勤练。我天资出众,又加上勤学苦练,一日顶他人十日功。这数十年的功力,不是吹出来的,而是努力与汗水!”
“切。”苏灵儿撇了撇嘴,一脸嫌弃地扭过头去。
赵景懒得理她,继续对着萱儿讲道:“那虎妖见一击不成,奈何不了我,顿时勃然大怒,仰天长啸,竟是唤来了一个帮手!我定睛一看,嘿,没想到居然是一只只有几寸大小的小土狗!”
“只见那小狗一出现,就‘汪汪’叫着朝我猛冲过来,结果被我抬脚一踹,直接给踢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找这么个帮手,想来那虎妖应该属于开智之后,也是个无慧的档次?”
自从赵景渡过了春水城的危机之后,也算是解放了性情。
没有之前崩得那么紧了,性情也逐渐回到了前世惨案发生前的模样。
“咯咯咯……”
一阵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响起,不是来自萱儿,而是来自苏灵儿身边的那个素素。
苏灵儿见她笑得开心,忍不住凑到她耳边,悄声说道:“素素,他身上味道那么大,你要不要坐过来一些?”
素素听了,却摇了摇头,她那双纯净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赵景,鼻翼微微翕动,用一种天真又带着几分奇异的语气说:“不会呀,我看这个大哥哥……闻起来也很香呢!”
这话一出,刘清月和苏灵儿都有些侧目,面面相觑,显然没听懂。
赵景却听得真切,他转过头来,对着素素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这位妹妹有眼光!我也觉得自己很香。”
素素被他这么一说,非但没有害羞,反而伸出粉嫩的舌尖,轻轻舔了舔嘴唇,幽幽地说道:“我现在……都觉得自己又有些饿了。”
这话语里透着一股难言的渴望。
赵景却是玩味一笑:“饿了就先忍忍。明日你要是能寻到我,大哥哥带你去吃香的喝辣的!”
素素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歪着头,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刘清月看她这副模样,生怕她被这来路不明的男人三言两语就骗了去,赶忙开口道:“素素,你忘了?你是要回家省亲的。”
“可是……”素素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吃一顿饭,好像也耽误不了什么时间呀。”
“安平城里什么好吃的都有,到时候姐姐带你去,别理他。”刘清月语气坚决,不容置喙。
赵景听到“安平城”三个字,目光在刘清月身上淡淡扫过,便不再多言,转回头去,三言两语将那个虎头蛇尾的故事讲完。
故事讲完,夜也深了。萱儿早已在爷爷的怀里沉沉睡去,庙内的篝火渐渐微弱,只剩下噼啪作响的零星火星。众人也都或躺或坐,沉入了梦乡。
……
夜至三更,万籁俱寂。
破庙外,只剩下商队雇来看守货物的护卫还在强撑着眼皮,庙内早已鼾声四起。
黑暗中,一道娇小的身影,如猫一般,悄无声息地从角落里爬了起来。
正是那个名叫素素的少女。
她缓缓得将身子朝着赵景所在的位置靠近。
她的动作很轻,很慢,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月光透过破败的窗棂,洒在她那张天真无邪的脸上,却映出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令人心悸的专注与渴望。
她来到赵景身边,缓缓蹲下,仔细地端详着他熟睡的脸庞。
然后,她慢慢地伸出那只白皙如玉的小手,指尖微微颤抖,似乎是想触摸一下赵景的脸颊。
“素素!”
一声压抑着惊怒的低喝,从旁边传来。
素素的动作猛地一僵,她缓缓转过头,看见刘清月不知何时已经坐起,正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你在干什么!”刘清月一把抓住素素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声音压得极低,生怕吵醒了旁人。
“我……”素素被她抓着,显得有些委屈,弱弱地解释道,“我有些忍不住,想找他……吃点东西。”
“你呀!”刘清月又气又无奈,只当她是饿得馋了,想去翻那男人的包裹,“你年纪太小,不知道江湖险恶!这种来路不明的男人,离他远点!快回去睡觉,别总想着吃!”
她觉得这个素素妹妹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单纯,脑子似乎也有些不灵光,这么容易就被陌生人勾起好奇心,看来自己必须得看紧一点才行。
说罢,她便强行将素素拉回了角落,按着她躺下,自己却再也不敢合眼,只是警惕地盯着那个背对着她们的身影。
她没有看到,就在她将素素拉回去的那一刻。
那个本该“熟睡”的赵景,背对着她们,一双眼睛在黑暗中豁然睁开,眸中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片冰冷的杀机。
他体内的血气,早已在《燃血真功》的催动下,如滚烫的岩浆般奔腾不休,蓄势待发!
之后一夜无事。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赵景便睁开了眼睛。他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
庙内的商队众人也陆陆续续醒来,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启程。
刘清月整夜都是浅睡,看到赵景起身似乎要离去,心中明显地松了一大口气。
赵景径直走到那对祖孙身边,此时老者也已经醒了。
“老丈,”他抱拳问道,“请问,此处去往安平城,一共有几条路?你们走的是哪条?”
老者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倒也和善,指着庙外说道:“顺着官道走栈道,那是最好走的大路,我们商队就是走那条。不过嘛,从这庙旁有条小路上山,翻过去也能到安平城,只是山路崎岖,会难走许多。”
“多谢。”
赵景应了一声,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走出了破庙,解开缰绳,翻身上马,朝着那条难走的山路,绝尘而去。
看着他消失在山林中的背影,老者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庙内,刘清月也叫醒了苏灵儿和素素。她思忖片刻,找到了商队的主事,那个中年男人。
“这位管事,不知可否行个方便,让她搭乘一辆马车?路费我们照付。”
素素虽然不重,但刘清月的马匹驮了两人一天,再长途跋涉也确实吃力。
而苏灵儿那匹马则是携带了许多行李,更驮不住两人。
中年男人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收了银钱,便给素素指了一辆车。
素素表现得十分乖巧,柔柔地道了谢,便自己一个人朝着那辆马车走了过去。
刘清月和苏灵儿则各自骑上自己的马,跟在了车队后面。
很快,商队出发,车轮滚滚,尘土飞扬。
某一辆马车内,一个伙计掀开车帘看向外面,对同伴嘟囔道:“诶,刚才管事不是说,我们这车会多上来一个人吗?人呢?”
另一个伙计打了个哈欠,随口答道:“谁知道呢,兴许是去了别的车吧?管他呢,再睡会!”
两人没再多想,马车的帘子,再次被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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