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透过简陋的窗棂，洒在茅屋内的土炕上。三个孩子已然熟睡，杨蛟鼾声轻微，杨戬眉宇间还带着思索的痕迹，杨婵则蜷缩着，怀里抱着母亲用野花缝制的香囊，嘴角带着甜甜的笑意。
外间，油灯如豆，昏黄的光晕将瑶姬与杨天佑的身影投在土墙上，摇曳不定。白日里的欢声笑语已然沉寂，只剩下压抑的寂静和空气中弥漫的凝重。
瑶姬望着跳跃的灯花，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天佑，我们……必须为孩子们的将来做打算了。”
杨天佑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紧。他虽是一介凡人，但心思细腻，与瑶姬朝夕相处，如何能察觉不到她深藏眼底的忧惧？他温声道：“瑶姬，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是怕……天庭终有一日会找到我们，对吗？”
瑶姬闭上眼，轻轻点头，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决然：“仙凡结合，乃触犯天条的重罪。我身为司法天神，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兄长……昊天陛下，绝不会姑息。一旦事发，我与你，皆在劫难逃。我最怕的，是连累孩子们。”
她目光转向内室熟睡的三个身影，眼中充满了母亲特有的柔软与痛苦：“蛟儿天生神力，戬儿灵慧通玄，婵儿亲和自然……他们都不是普通的孩子。留在我们身边，一旦灾劫降临，他们首当其冲。我们必须给他们寻一条生路。”
杨天佑沉默片刻，他读圣贤书，明事理，深知妻子所言非虚。他沉吟道：“你我相识于山林，隐居于此，对外界知之甚少。这茫茫洪荒，何处才是他们的安身之所？又能托付给谁？”
瑶姬目光微闪，压低了声音：“有一个地方，或可庇护蛟儿。**人族，祖殿传武阁。**”
杨天佑一怔：“人族传武阁？我听闻那是人族武道圣地，由武祖创立，与人族气运相连，地位超然。可我们与祖殿并无交集……”
“正因其超然，或可无惧天庭压力。”瑶姬解释道，“人族如今气运鼎盛，崆峒印镇压族运，便是圣人也要顾忌三分。祖殿奉行自强不息，吸纳各方英才，只要天资足够，未必不能接纳蛟儿。蛟儿身具神人血脉，体魄远胜常人，正是修炼武道的绝佳苗子。若他能拜入传武阁，成为人族武道的一份子，便可借**人族气运**庇护己身。天庭若要动他，便需考虑是否会冲击人族气运，引发不必要的动荡。这，或许是一层保护伞。”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而且，我隐约感知，那武祖乃至其背后的混沌神岛一脉，实力深不可测，连圣人都讳莫如深。若能借此与之产生一丝关联，或许……对未来也有难以估量的益处。”
杨天佑仔细听着，眉头紧锁，又缓缓舒展。他明白，这是目前能想到的，最有可能保全杨蛟的办法。将孩子送走，骨肉分离，何其残忍！但留在身边，几乎是坐等灾祸降临，更是愚蠢。
他紧紧握住瑶姬冰凉的手，声音沙哑却坚定：“我明白了。为了蛟儿的性命和前程，纵有万般不舍，也……只能如此。只是，该如何将他送入传武阁？我们又该如何对他言明？”
瑶姬眼中含泪，却强忍着没有落下：“我这些年暗中留意，知晓每隔数年，人族各大城镇都会有传武阁的使者巡查，选拔有资质的少年。下一次选拔，就在三月之后，距此三百里的‘烈山部’。届时，我会设法让蛟儿‘偶遇’使者，展露其天赋。以他的根骨，必能被选中。”
“至于如何对他言明……”瑶姬的声音更咽了一下，“他还小，不能告知他真相，那会给他带来恐惧和负担。只能……只能告诉他，男儿志在四方，他的天赋不应埋没在这山林之间，去传武阁学习高深本领，将来才能更好地保护家人，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杨天佑长叹一声，将妻子揽入怀中，感受着她微微颤抖的身躯。他知道，做出这个决定，瑶姬比他更痛苦。这是身为父母，在绝境中能为孩子寻找到的，最无奈却也最可能的一条生路。
“好，就依你之言。”杨天佑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我们……一起好好陪蛟儿这最后三个月。然后，送他出去，搏一个未来。”
夫妻二人相拥无言，唯有窗外的月光，冷冷地见证着这凡间一隅，关于爱与牺牲、离别与希望的沉重抉择。
内室中，熟睡的杨蛟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模糊的梦话，似乎在梦中，依旧在演练着他那套虎虎生风的“拳法”，对未来的一切，浑然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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