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弥仞此刻心神遭受重创,被母亲的消息和“容器”的恐惧彻底击溃,意志涣散,正是噬心种疯狂滋长的绝佳温床。她眼中的清明迅速褪去,被混乱和痛苦取代,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就在这危急万分之际!
“弥……弥仞姑娘……”
一个极其微弱、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平和力量的声音,在弥仞混乱的意识边缘响起。
是……不嗔?!
弥仞和萧见白同时看向声音来源。
只见原本昏迷在地的不嗔,不知何时竟然挣扎着睁开了眼睛。他脸色依旧苍白,气息虚弱,但那双眼睛却清澈得如同雨后的天空,褪去了所有之前的市侩、恐惧和狂暴,只剩下一种洞悉世事的悲悯与祥和。
解药驱散了断魂散的剧毒,冰魄截脉压制了狂暴的力量,此刻的他,仿佛脱胎换骨,显露出一种真正属于佛门弟子的澄澈。
他艰难地支撑起上半身,盘膝而坐,双手合十于胸前。尽管身体虚弱得仿佛随时会倒下,但他的脊梁却挺得笔直,如同山崖上迎风的青松。
不嗔闭上眼睛,嘴唇微动,开始低声诵念。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市井气的碎碎念,而是充满了庄严、慈悲和宁静力量的。
每一个字从他口中吐出,都仿佛带着淡淡的金色微光,如同温暖的晨曦,穿透了离魂殿内残留的毒煞阴霾,也穿透了弥仞脑海中那翻腾的黑暗和混乱。
平和悠远的诵经声,如同潺潺溪流,洗涤着弥仞混乱的心神。那疯狂滋长的噬心种仿佛遇到了克星,阴寒的蠕动被这股蕴含佛门真意的力量所压制、驱散。
弥仞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和宁静从心底升起,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脑海中那些狰狞的幻象和恐惧的念头,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开始迅速消融。
剧烈的头痛减轻了,翻腾的恶心感也平复下来。她眼中的混乱逐渐褪去,重新恢复了一丝清明,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盘膝诵经、浑身散发着微弱却坚定佛光的小和尚。
不嗔的诵经声越发流畅,声音虽然不大,却充满了穿透人心的力量。他周身那淡金色的佛光也随之明亮了几分,形成一个温暖祥和的光晕,将弥仞也笼罩在内。
萧见白看着这一幕,冰冷的眼眸中也掠过一丝惊异。他收回了压制弥仞的内力,静静站在一旁。
此刻的不嗔,与之前判若两人。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霸道刚猛的力量似乎完全内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浩瀚、深邃、充满智慧与慈悲的佛门真元,这才是他真正的力量本源?之前那怒目金刚般的狂暴,只是这浩瀚佛元被尘封和扭曲的表象?
“他……”弥仞看着不嗔,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劫后余生的虚弱,“他怎么会……”
“佛门真元,明心见性,正是这类阴毒惑心之术的克星。”萧见白低声道,眼中带着一丝了然,“看来,这小和尚的来历,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不简单。之前种种,恐怕是明珠蒙尘。”
随着不嗔的诵经,弥仞体内的噬心种被彻底压制。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但精神却异常清明。母亲的消息带来的冲击依旧巨大,但那股足以摧毁理智的恐惧和混乱,已被佛光抚平,让她能够以更加冷静的心态去面对这残酷的真相。
终于,不嗔诵完了最后一句。
诵经声停歇,殿内一片寂静。不嗔周身的佛光缓缓敛去,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脸色更加苍白,身体晃了晃,几乎坐不稳。
显然,这看似平和的诵经,对他刚刚脱离剧毒、又经历冰魄截脉的身体来说,消耗巨大。
“和尚!”弥仞连忙上前扶住他,眼中充满了感激和后怕,“谢谢你……你又救了我一次……”
不嗔虚弱地笑了笑,那笑容干净纯粹,再无半分之前的油滑:“女施主……不,弥仞姑娘,众生皆苦,救你便是渡己。” 他看向弥仞手中的“乌鳞”,清澈的眼中带着一丝悲悯,“此物……因果极重,牵连甚广。姑娘身负此物,命途多舛,望你……持心守正,莫要被其左右。”
他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弥仞握紧了“乌鳞”,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又想起母亲被囚禁的消息,眼神变得复杂而坚定。持心守正?谈何容易。但为了母亲,为了弄清这一切的真相,她别无选择。
“此地不宜久留。”萧见白打破了沉默,目光扫过毒心老人的尸体和一片狼藉的大殿,“暗鳞的眼线可能遍布各处,谷主之死瞒不了多久。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弥仞点点头,强撑着身体站起来,将“乌鳞”仔细收起。她看向不嗔:“你能走吗?”
不嗔尝试着站起来,但双腿虚软无力,一个踉跄。弥仞立刻扶住他。
“我来。”萧见白上前,再次将虚弱的不嗔扛在肩上,动作依旧利落,但比之前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郑重。“走!”
三人不再耽搁,迅速离开了这片充满死亡和剧毒的离魂殿。穿过逐渐消散的瘴气,踏上来时的泥泞小径。来时步步惊心,归时却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更加沉重的秘密。
当他们终于走出药王谷那令人窒息的毒瘴范围,重新呼吸到山间清冷的空气时,天色已经蒙蒙亮。晨曦微露,驱散了夜的黑暗,却驱不散三人心中沉重的阴霾。
弥仞回头望了一眼那隐藏在浓雾和山峦之后、如同巨兽蛰伏般的药王谷入口。这里埋葬了一个恐怖的毒王,也揭开了更黑暗真相的一角。她摸了摸怀中的“乌鳞”,又看了看被萧见白扛着、陷入半昏迷状态的不嗔,最后目光落在萧见白那冷峻而沉默的侧脸上。
前路,是更加凶险莫测的暗鳞总坛。母亲在等着她,一个恐怖的谜团也在等着她。而她身边,一个是身负惊天秘密、拥有佛门真元的和尚,一个是目的不明、实力深不可测的冷峻剑客。
“接下来……我们去哪?”弥仞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然。
萧见白停下脚步,望向东方天际那轮初升的朝阳,冰冷的眼眸中映照着熹微的光芒,深邃难测。
“去找一个人。”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一个也许能告诉我们‘钥匙’和‘容器’真正含义,以及……如何找到暗鳞总坛的人。”
他顿了顿,说出了此行的新目的地:“去‘云梦泽’,找百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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