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的过程并未持续太久。
预料中的粉身碎骨并未到来，众人只觉周身一凉，仿佛坠入了一片粘稠而冰冷的液体中。那并非水流，更像是液化的混沌气流，托举着他们，缓缓下沉。
道一全力维持着周身的星煞护罩，将乌兰等紧随他跳下的人笼罩在内。护罩之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极致黑暗，唯有他自身散发的灰黑星辉，映照出方圆数丈模糊的景象——无数细碎的、如同星辰碎屑般的光点在混沌中沉浮。
“我们……这是在哪里？”乌兰的声音带着颤抖，紧紧抓住道一的手臂。
“千枯之眼底部，或者说，是另一个空间夹层。”道一神识向外探去，同样受到极大限制，只能模糊感应到他们正随着某种缓慢的“流向”移动。“那赤阳真人不敢轻易下来，我们暂时安全。”
不知漂浮了多久，前方黑暗中，忽然传来隐隐的水声。
随着靠近，那水声愈发清晰。终于，星辉照亮了前方的景象——混沌气流的尽头，竟是一条宽阔的地下暗河！河水漆黑如墨，无声流淌，散发出阴冷的气息，河面之上，弥漫着淡淡的灰色雾气。
暗河的岸边，并非沙土，而是某种坚硬的、带着金属光泽的黑色岩石。
道一操控着护罩，带领众人艰难地“游”向岸边。踏上黑色岩石的瞬间，那股托举他们的混沌气流便悄然散去，仿佛完成了使命。
劫后余生的守泉族人瘫坐在冰冷的岩石上，大口喘息，脸上混杂着恐惧与茫然。清点人数，跟随跳下的，仅有六十余人，不到原来的一半。悲伤的气氛弥漫开来。
道一没有时间伤感。他仔细探查着四周。这条暗河极其诡异，河水漆黑，神识探入如同泥牛入海，感知不到任何生机，也感觉不到流动的阻力，仿佛流淌的不是水，而是液态的阴影。空气阴冷潮湿，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铁锈和腐朽混合的味道。
他抬头望去，头顶是厚厚的、如同铅块般的岩层，隔绝了上方的一切。他们似乎身处一条巨大的地下裂缝之中。
“这条河……”查干祭司在乌兰的搀扶下，虚弱地观察着漆黑的河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疑，“老朽在族中最古老的兽皮卷上见过类似的记载……‘幽邃之水，蚀灵销骨，通向往生之隙’……传说，这是流淌在现世与冥土夹缝中的河流……”
往生之隙？冥土夹缝？
众人闻言，更是毛骨悚然。
道一眉头紧锁。他运转星煞道基，尝试感应。地脉道基在此地几乎失效，仿佛脚下是绝对的虚无。星辰道基也只能感应到极其微弱的、被层层隔绝的星力。唯有那新融合的煞力部分，以及混沌道基，对此地的环境隐隐有些亲和。
“此地不宜久留。”道一沉声道，“这河水有古怪，我们沿着河岸走，寻找出路。”
他选择了逆流而上的方向，直觉告诉他，上游或许有离开的线索。
队伍在冰冷的黑色岩石上艰难前行。暗河无声流淌，两岸是望不到顶的陡峭岩壁，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偶尔能看到岩壁上有一些巨大的、早已风化的兽骨镶嵌其中，形态怪异，不似当代物种。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暗河在此分作两条支流，一条依旧漆黑如墨，另一条则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如同凝固的血液，散发出浓郁的血腥气。
而在两条支流交汇处的岩石上，赫然立着一块残破的石碑。石碑材质与岸边岩石相同，上面刻着几个古老的、扭曲的文字，并非守泉一族传承的文字，也非道一认识的任何字体。
但当他目光触及那些文字的瞬间，脑海中《星辰大道歌》的总纲微微波动，竟自行翻译出了其含义：
“左：归墟之径，九死无生。”
“右：血煞之河，通往……‘孽渊’。”
孽渊？
道一心中一震。这名字带着浓浓的不祥。是另一个类似千枯之眼的存在？还是更恐怖的绝地？
两条路，似乎都是绝路。
就在他沉吟之际，怀中那盛装【清净莲实本源】的暖玉瓶，忽然自行微微震动，瓶口指向那条暗红色的“血煞之河”方向，传递出一丝微弱的、带着警惕与排斥的意念。
而与此同时，他丹田内的星煞道基，尤其是属于煞力的部分，却对那条血煞之河，隐隐产生了一丝……渴望？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道一看着两条截然不同的支流，目光闪烁。绝境之中，往往隐藏着最大的机缘，也伴随着最深的危险。
他的抉择，将决定这六十余人的最终命运。
（第160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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