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敲打着屋檐和窗棂,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天空是均匀的铅灰色,看不到一丝光亮,仿佛一块巨大的、湿冷的裹尸布,笼罩着整个木叶村,也笼罩着旗木家死寂的宅邸。
朔茂坐在窗边的阴影里,身上还是几天前那件便装,显得有些褶皱。他没有点灯,只是借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光,怔怔地看着手中那柄白牙短刀。刀身映出他模糊而憔悴的倒影,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和麻木。
几天前,最后一件微不足道的d级任务也结束了。交接任务时,那位发布任务的村民,在得知他是旗木朔茂后,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犹豫和一丝……恐惧?仿佛他不是什么英雄,而是一个会带来不幸的瘟神。最终,那人几乎是抢过任务完成报告,匆匆签了字,连酬金都数得快了些,恨不得他立刻消失。
那一刻,朔茂心中最后一点微弱的火苗,彻底熄灭了。
连最普通的村民,都已经无法接受他的存在。
就在昨天,他鬼使神差地去了忍者医院,想去最后看一眼宇智波千裕。经过数月的治疗,千裕据说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伤势过重,加上毒素对神经的侵蚀,恐怕很难再恢复到巅峰状态,忍者生涯基本断绝。
他站在病房外的走廊尽头,看到宇智波一族的几位长老从千裕的病房里出来,面色沉凝。他们并没有发现他。一位长老用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对另一位说:“……都是为了救他!若不是那次任务失败,千裕这等天才何至于此!家族的未来又折损一员!旗木朔茂……他欠我们宇智波的!”
另一个声音叹息道:“嘘……慎言。毕竟他也救了千裕的命……”
“救?哼!这样废人一样地活着,还不如当初光荣地死在任务里!至少还能为家族挣得一份荣耀和抚恤!”
那些话语,像淬了毒的千本,一根根钉入朔茂的耳中,钉入他的心脏。
原来,他拼上一切所救下的,在别人眼中,竟是一种负担,一种耻辱。甚至连被救者本身,都可能因为这份“恩情”而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和痛苦。
他所有的牺牲,所有的坚持,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荒谬的笑话。
他失魂落魄地离开医院,漫无目的地走在雨中,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他却毫无知觉。路过村子中心的布告栏时,他看到上面贴出了新的阵亡者名单通知。最近边境冲突加剧,名单比以往长了不少。
几个村民围在那里,低声议论着,语气沉痛。
“又死了这么多人……”
“听说都是因为那种新型起爆符,我们的防御工事根本挡不住……”
“唉,要是当初能阻止他们测试成功就好了……”
一个失去了儿子的老妇人,哭得撕心裂肺,捶打着布告栏:“我的儿啊!你怎么就就这么走了啊!都是那些该死的岩隐!都是那些……没用的……”她的目光偶然扫过站在雨中的朔茂,那悲伤绝望的眼神瞬间转化为刻骨的怨毒,虽然她没有喊出名字,但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朔茂踉跄着后退一步,仿佛被那目光烫伤。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他逃也似的回到家中,将自己彻底封闭起来。
雨,一直下到现在。
他看着手中的短刀,指尖缓缓拂过冰冷的刀锋。这把刀,陪伴他经历了无数场战斗,斩杀了无数强敌,赢得了无上荣耀,守护了无数他想守护的东西。
可现在,它还能做什么?
它无法斩断这无形的流言蜚语,无法劈开这令人窒息的冷漠孤寂,无法弥补因他任务失败而带来的损失,更无法告诉他,他活下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守护同伴?可他守护的结果,是同伴的家族怨恨,是同伴可能生不如死的未来。
守护村子?可他让村子承受了更大的风险,让更多的家庭失去了亲人。
作为一个忍者,他失败了。
作为一个守护者,他失职了。
作为一个信念坚持者,他的信念被现实击得粉碎。
甚至作为一个父亲,他也失败了,他让儿子看到了一个破碎、迷茫、被世界抛弃的父亲形象。
他存在的价值,到底是什么?
或许,只剩下最后一点价值——用这把曾经带来荣耀的刀,结束这个早已失去价值的生命。用他的死,来洗刷他带来的“耻辱”,来平息那些怨恨,来为那些因他而死的灵魂……赎罪?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一旦出现,便疯狂地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窗外,雨声似乎小了一些。院门被推开的声音隐约传来。
是卡卡西回来了。今天他似乎回来得稍早一些。
朔茂猛地从那种绝望的臆想中惊醒,下意识地将短刀收回袖中,努力想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一些。他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最后这副不堪的模样。
卡卡西走进屋子,脱掉湿漉漉的忍者鞋,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他看了一眼坐在阴影中的父亲,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我回来了。”他的声音平淡。
“嗯。”朔茂应了一声,声音沙哑。
短暂的沉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致的尴尬和压抑。
卡卡西似乎想说什么,他今天提前回来,或许是因为听说了医院那边宇智波的言论,或许是因为看到了布告栏前的悲恸场景,心中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不安。但他看着父亲那副魂不守舍、仿佛一碰即碎的样子,那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最终只是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下周有一个中忍选拔考试,我报名了。应该没问题。”
他像是在汇报,又像是在寻求某种肯定。或许在他内心深处,依然渴望得到父亲的认可,渴望用这种遵守规则、成功晋升的方式,来证明些什么,来打破这个令人窒息的僵局。
若是往常,朔茂一定会鼓励他,会叮嘱他注意事项,会为他感到骄傲。
但此刻,朔茂的心被那个黑暗的念头占据着,他只是恍惚地点了点头,喃喃地说了一句:“哦……好……遵守规则……就好……”
他的语气空洞,眼神飘忽,根本没有聚焦在卡卡西身上。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卡卡西心中那微弱的、试图理解父亲的期待。
遵守规则就好?所以父亲也终于认同了吗?认同了那些流言?认同了他当初的选择是错的?认同了所谓的“同伴”其实并不值得牺牲任务?
卡卡西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眼中最后一丝波动也消失了,彻底被冰冷的、理性的面具所覆盖。他不再看父亲,只是生硬地说了一句:“我去修炼了。”
说完,他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那一声轻微的关门声,在朔茂听来,却如同惊雷炸响,又如同墓穴封土的最后一声闷响。
彻底结束了。
连他在这世上最后的联系,最后的牵挂,也对他关上了门。他让儿子彻底失望了。
他缓缓地从袖中再次抽出那柄白牙短刀。这一次,他的手不再颤抖,眼神也不再空洞,反而呈现出一种可怕的、死寂的平静。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家,看了一眼卡卡西紧闭的房门。
然后,他走进了里面的房间。
雨,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停了。惨白的、微弱的天光,从云层的缝隙中勉强透出几分,透过窗户,照亮了房间里漂浮的尘埃,也照亮了那柄短刀上流淌的、最后一抹凄冷光芒。
没有犹豫,没有挣扎。
只有一种彻底的、令人心碎的决绝。
……
当卡卡西结束修炼,心中那莫名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最终促使他推开父亲房门时,他看到的是——
夕阳的血色光芒恰好穿透云层,透过窗棂,将房间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那个曾经如山岳般伟岸、如闪电般耀眼的身影,静静地倒在地上。鲜血,如同盛放的彼岸花,在他身下无声地蔓延,浸透了榻榻米,也浸透了那柄跌落在一旁的、曾经名震忍界的白牙短刀。
刀身上,那最后一抹光芒,已然彻底黯淡,只剩下冰冷和死寂。
旗木朔茂,木叶的白牙,以这种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也终结了一个时代关于英雄的传说。
卡卡西僵立在门口,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整个世界的声音和色彩都在瞬间离他远去。他脸上的面罩遮挡了他所有的表情,只有那双露出的、酷似父亲的灰色眼睛里,倒映着满室的血红和彻底的、无法置信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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