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马蹄声乱。
阿娜日实在受不了马车那慢吞吞的劲儿,早就自己骑上了马。可这山路蜿蜒,想快也快不起来,她眼珠一转,瞄见了前面沈静松挺拔的背影,嘴角无声地勾起一抹坏笑。她手腕一抖,马鞭破空,“啪”一声脆响,精准地抽在了沈静松坐骑的屁股上。
那马吃痛,嘶鸣一声,猛地向前窜去。沈静松反应极快,腰腹发力,缰绳一紧,立刻就将受惊的马匹控住。他皱眉回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阿娜日像只得了逞的狐狸,咯咯笑着,一夹马腹,从他身边旋风般冲了过去,只留下一串清脆又带着挑衅意味的笑声。
“驾!沈静松,你快来追我呀!”
沈静松看着那个肆意张扬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山路虽只一条,但终究不够平坦,他不能真让这位北戎公主独自狂奔。他只得催动坐骑,不紧不慢地追了上去,始终保持着一段既能护她周全,又不会靠得太近的距离。
山风呼啸,夹杂着前方少女毫无顾忌的欢快笑声,一下下敲在沈静松心上,让他一贯沉静的面容,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
阿娜日率先冲到了上清观门口,利落地翻身下马,脸颊因兴奋和运动染得绯红,额角还带着细密的汗珠。她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观主和沈澄葭,立刻像只归巢的雀儿,三步并作两步扑了过去,一把抱住沈澄葭。
“澄葭!真痛快!到大胤这么久,憋死我了,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跑马了!”她气息不稳,声音却亮得惊人。
沈澄葭被她撞得一个趔趄,幸好身后的春杏和春桃及时扶住。她稳住身形,脸上带着点无奈,拍了拍阿娜日的背,语气还算平和:“公主,注意仪态。”
这时,沈静松也带着护卫赶到了。他下了马,动作沉稳,目光先是快速扫过阿娜日,见她安然无恙,才转向观主和妹妹,微微颔首致意,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阿娜日却已经拉着沈澄葭往观里走了,一边走,一边凑到沈澄葭耳边,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吐槽:“澄葭,你哥哥是不是块木头?我昨日在宴会上跳舞,意思还不够明显吗?他今天见到我,居然还是那张脸,一点表情都没有,连耳朵尖都不带红一下的!这要是在我们草原,男子早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心慌意乱了!”
沈澄葭听着,心里倒是认同。她这兄长,心思多半用在排兵布阵上,于男女之情上确实迟钝。若是他早些开窍,懂得表露心迹,或许林婉儿也不会与文家定亲了。
沈静松安排好了护卫值守,也跟着进了观。不多时,宫里李德全和冯尚宫带着赏赐和四位宫女也到了。沈澄葭看着那四个低眉顺眼、规矩十足的宫女,心里明镜似的。
这是陛下派来的眼睛。
阿娜日却像是完全没察觉,欢天喜地地接了赏,转头就把宫女们支使得团团转。
“我要吃烤羊肉,要现宰现烤的那种!”
“你去,给我收集些新鲜的花露来泡茶!”
“还有水果,要多多的,各种各样的!”
她语速飞快,如同下达一连串不容置疑的命令。
三个宫女领命,匆匆离去。然而,剩下那个年纪稍长的宫女却依旧垂首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你怎么还不去?”阿娜日挑眉问道。
那宫女福了一礼,声音平稳无波:“回公主殿下,奴婢需在此等候三位姐姐回来交接,以免疏漏了殿下接下来的吩咐。”她态度恭敬,语气却带着不容商量的坚持。
阿娜日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瘪了瘪嘴,像是无可奈何,又像是觉得无趣。“行吧,那你跟着我。”
她说完,也不等那宫女回应,转身就往外走,开始在偌大的上清观里漫无目的地乱晃起来。她一会儿指着殿宇问东问西,一会儿又对廊下的石刻表现出浓厚兴趣,脚步时快时慢,毫无规律可言。
那宫女亦步亦趋,紧紧跟在阿娜日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目光低垂,却将阿娜日的每一个动作都纳入余光。
行至一处假山环绕、路径曲折的园子时,阿娜日忽然加快脚步,灵活地钻入假山石洞之间。那宫女心中一紧,连忙跟上,可假山内部通道狭窄迂回,光线昏暗,只是一个拐角的视线阻挡,前方那抹耀眼的红色身影竟如同凭空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宫女脸色微变,急忙在假山群中穿梭寻找,呼唤着“公主殿下”,回应她的却只有空寂的回音。
她哪里知道,阿娜日自幼在草原山林间长大,最擅长利用地形隐匿行踪,此刻早已凭借对方向的敏锐直觉和矫健的身手,从假山的另一侧悄无声息地钻出,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得意地一笑,脚步轻快地朝着沈家兄妹所居的若水院方向奔去。
院内,沈静松正在练剑。他心神专注,剑风凌厉,听到门响,只道是妹妹或是侍女,并未立刻收势。直到一抹熟悉的红色身影举着匕首直冲他面门而来,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劲儿。
沈静松眼神一凛,几乎是本能反应,手腕翻转,剑身避开匕首锋芒,顺势就要格挡擒拿,力道用了七分。电光火石间,他看清了来人是阿娜日,心头猛地一跳,硬生生撤回了大半力道,剑招瞬间变得绵软,只堪堪架住了她的手腕。
阿娜日自然也感觉到了他瞬间的收力,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扑通扑通跳得欢快,嘴角忍不住向上翘。
沈澄葭闻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阿娜日双手被沈静松单手轻易制住,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的场景。
“澄葭!”阿娜日一见她,立刻委屈地扁了嘴。
沈静松立刻松开了手,退后一步,眉头又习惯性地蹙起。
阿娜日揉着微微发红的手腕,回头瞪了沈静松一眼,然后又像没事人一样,几步跑到沈澄葭身边,扯着她的袖子告状:“澄葭你管管你哥!他一点儿都不知道怜香惜玉!我可是来和亲的公主!是他未来的娘子,你的嫂子!他就不怕我将来……将来扣他零花钱吗?”
这话说得又直白又蛮横,沈静松听得耳根微热,下意识想反驳,却又不知从何驳起,只能偏过头去。
阿娜日面向沈静松,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带着北戎女子特有的坦率和直接:“沈静松,我知道,你们大胤的皇帝不会让我这个北戎公主入宫。如今这京城里,身份能配得上我的,也就是你这个镇国侯世子,义成公主的亲哥哥了。”
她顿了顿,目光清澈而锐利:“你娶我。我知道,这样一来,你们皇帝大概不会再让你掌实权了。但这未必是坏事。你们沈家卸掉一部分兵权,换个安稳。将来……我是说万一,万一真有什么抄家问斩的祸事,看在我们北戎的份上,总能保下你们沈家一条血脉,不至于断绝。”
她这番话,将政治联姻的利弊摊开得明明白白,带着草原儿女特有的务实和一种近乎天真的残酷。
沈静松猛地转头看向她,眼中情绪翻涌,不再是之前的无奈或困扰,而是带着震惊,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容。他从未听过哪个女子,能将婚姻与家族存亡如此直白地联系在一起,说得这般……理直气壮,又隐隐透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维护。
沈澄葭站在一旁,将兄长脸上那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她心中微动,这位北戎公主,或许……真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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