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穿过织天坊的月亮门,卷着槐花香扑在“归墟续篇”的新纹上,布面的晴光金芒被吹得微微晃,像池被搅乱的碎星。楚明正蹲在光梭织机旁,用细铜梳打理缠在一起的金沙线。少年的发梢沾着点槐花瓣,是方才在院里摘花时落的,此刻被风一吹,花瓣落在蝶翅纹上,与星砂光痕叠成小小的影。
“线要顺着风梳,”阿依古丽的声音从染缸边传来,她正用槐花汁调新的染料,小辫上的红绒花被风吹得直晃,像只停在枝上的小蝶,“兰珠姐说晚风里的线会松,梳顺了才能跟着风走,织出的纹才像活的。”
楚明跟着风的方向动铜梳,金沙线果然服帖了许多,顺着气流在布面织出道浅弧,恰好绕着那只小太阳纹,像给光画了道金边。“你听这声,”少年侧耳听着线轴转动的轻响,混着风声像支细乐,“比白日的日光纹多了点软。”
波斯少年牵着骆驼从暮色里走来,驼颈的铃铛被风吹得叮当作响,比往日更急。“撒马尔罕的商队带了‘风语锦’,”他解下驼峰上的毡包,里面的锦缎在风里轻轻颤,布面的波纹像真的在流,“老织娘说这是用晚风纺的线织的,纹里藏着铃铛声,要接在晴光锦旁,像太阳落了风来陪。”
阿依古丽展开风语锦,波纹恰好与晴光的金弧相合,最密的涟漪正围着小太阳纹,像余晖在风里荡。“能让风纹往竹林里钻吗?”少女的指尖在波纹上点了点,槐花汁蹭在布面,像落了点碎雪,“给新竹梳梳叶,像去年的雪风变成了今年的花风。”
兰珠提着竹篮从回廊过来时,篮子里的陶埙正呜呜地响,是风从孔里钻过的声。“江南的绣娘寄来的新丝线,”她把篮子放在石桌上,线团缠着圈银丝,“说和风吹过的铜铃屑混在一起纺,织‘风语纹’时能藏住声,夜里摸布会听见细响,像风在说话。”她拿起缕银丝往风语锦的波纹里穿,丝线在风里颤,果然带起串极轻的嗡鸣。
周明远扛着架新织机从工坊出来,机身上的风槽被吹得呜呜响,像支粗陋的笛。“小石头做的‘风梭’,”老周把织机往地上一放,声音混着风鸣显得格外沉,“梭尾拴了根银丝,走线时会跟着风摆,在布面留下弯痕,像风真的刮过。”他用风梭在风语锦上试了试,果然织出道曲曲弯弯的纹,与院外的槐树枝影一般无二。
小石头背着书箧从典籍阁跑下来时,书箧上的铃铛被风吹得乱响,是新系的“风信铃”。“楚大哥,兰珠姐,”他从书箧里掏出本薄册,封面上的“风织谱”三个字被风吹得微微动,“李老先生在归墟烽燧的通风口找的,上面画着守陵人在风里织锦,布纹会跟着风向转,和咱们现在的风语锦像一个模子。”册子里的织图旁还记着行小字:“风过纹动,声入线中,百年不绝。”
楚昭走进织天坊时,手里的青瓷碗盛着些槐花瓣,被风吹得在碗里打旋。“后院的老槐树落的,”他把碗往石桌上一放,花香混着风的清,“和铜铃屑一起泡线,织出的纹会带点甜,风里都裹着蜜。”他抓起把花瓣往银丝团上撒,白瓣粘在线上,像给银串了些星星。
阿依古丽凑过来看,红绒花被风吹到碗里,她捞起来重新簪好。“守陵人也在晚风里织过锦吗?”少女的声音轻得像花瓣落地,“像谱里画的那样。”
“定是织过,”楚昭指着风织谱里的风槽位置,恰好在织机左侧,与周明远新织机的风槽分毫不差,“不然册子不会藏在通风口,定是有人故意让风穿过织机,让丝线带着风声走,把流动的气都织进布里,像给锦缎安了肺。”他把风语锦往晴光锦上接,风一吹,两道纹在布面起伏,像在互相点头。
戌时的风更凉了些,织天坊的灯笼被吹得摇晃,光在布面投下晃动的影。楚明和阿依古丽用风梭织机续织“风拂新竹”,风纹在竹林里穿来穿去,星砂的光痕跟着晃,像月光在叶间跳;兰珠蹲在石桌旁缠银丝,铜铃屑沾在她的蓝布裙上,风一吹就发出细响,像串碎铃;周明远在给织机的踏板装风叶,踩上去时叶片转动,带着风往布面吹,让新织的纹更灵动。
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又来了,手里攥着个竹制的小风车,风一吹就转得飞快。“我要织阵花雨,”她把风车往织机旁一插,轮叶带起的风掀动布角,“用槐花瓣线织白花,铃铛线织金点,让风带着花往远方飞。”楚昭蹲在她身边,帮她把混了花瓣的银丝穿进风梭,少女的手指被风吹得发凉,他便用掌心护着她的手走线,两人的影子投在“归墟续篇”上,像两株被风推着的槐。
深夜的风穿过葡萄架,在织天坊的梁上打着旋,布面的新纹在灯笼光里轻轻动,像活了过来。楚明织的风纹在竹枝间绕出环,银丝的亮跟着风摆,像水流过石;阿依古丽的槐花线在花雨里织了些细蕊,白瓣上的星砂闪着,像落了层霜;周明远用风梭织的铃纹在布面串成串,风一吹,光痕就跟着颤,像真的在响。
“阿禾的信上说,”兰珠借着灯笼光翻着信纸,纸上的字被风掀起边角,“漠北的夜风带着草香,孩子们把‘归墟续篇’的拓片挂在毡房外,说风穿过拓片时,布纹里的星砂会发亮,像无数只小眼睛在看,连狼都绕着走。”她把信纸往风梭上一压,风带着纸角拍打着梭身,像在和铃纹应和,露出背面画的小风车,叶片上的纹是用银丝绣的,在光里闪。
楚明看到风车,突然抓起风梭往花雨里织,用银丝和槐花瓣线拼了个小小的风车,轮轴嵌着星砂,风一吹,光痕就跟着转,像真的在动。“给花雨找个引,”少年笑着说,“有风的地方,该有会转的念想。”
阿依古丽的铃铛线跟着织过去,在风车旁织了圈细细的声纹,用深浅不一的银线绕成圈,星砂的光让纹像在抖,仿佛能听见叮铃。“撒马尔罕的老织娘说,”少女的指尖在声纹上顿了顿,光痕让纹像在呼吸,“风会带话,线会记话,不管多远,织在布里的念想都能传到。”
月上中天时,风渐渐缓了,“归墟续篇”的新纹在月光里泛着柔。风纹的银缠着竹影的青,花雨的白混着铃纹的亮,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织的风车在光里转,银丝的轮带着星砂,像把风都收进了布里。夜露沾在布面,让所有的纹都润了些,槐香、铜铃香、竹香混在一起,让整幅锦都像浸在梦里。
波斯少年要带着商队往回走了,驼峰上的毡包被月光照得发亮,里面装着“风拂新竹”的拓片,是用晚风拓的,纸页上的风纹还带着点弯。“告诉撒马尔罕的老织娘,”楚明往他手里塞了把干槐花瓣,“这花在布上香,也在风里香,吹到哪哪就有春天。”
阿依古丽把那本《风织谱》放进毡包:“让她们摸摸,晚风的织机声,是线在跟风说话,说够了就跟着风走,走到谁心里谁就暖。”
兰珠提着空篮子往回廊走,铜铃屑的响还沾在指尖。周明远扛着织机往工坊去,风梭上的银丝在月光里闪着碎光。小石头把风车挂在织天坊的门楣上,书箧上的铃铛在风里轻响,琉璃珠在月光下滚出串响,像在数着风留下的痕。
楚昭最后一个离开织天坊,转身时,月光顺着“归墟续篇”的新纹漫开,风纹的柔、花雨的轻、风车的活在光里融成一团,像把漠北的草风、中原的槐风、西域的铃风都织进了这块布。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追出来,手里举着她织的花雨,影子在月光里晃,像场真的雨,正跟着波斯少年的驼铃声,往风息月明的远方去了。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我和闺蜜在古代杀疯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