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立于万人中央,是我无法宣之于口的骄傲与心防。」
晨光,像被过滤掉所有温度的薄薄月华。
透过云上雨山度假村套房厚重的落地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而安静的光带。
林满醒来时,意识还有些混沌。
她动了动,只觉得浑身像是被一辆失控的重型卡车碾过。
每一寸骨骼,每一束肌理,都像是被一辆失控的重型卡车反复碾过,残留着极致餍足后的酸软与疲惫。
这是欢爱的烙印,也是失控的罪证。
空气里,顾沉清冽的气息无孔不入,霸道而温柔地将她整个人密不透风地包裹着,无声地宣告着昨夜那场近乎失控的缠绵,并非虚幻梦境。
身旁的床铺已经空了,只余下一片属于他的体温。
林满缓缓侧过身,指尖在那片微皱的床单上轻轻滑过,仿佛还能触摸到他昨夜留下的滚烫。她将脸颊贴在那片残留着他气息的枕头上,感受着属于他的气息。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度刚好的温水,旁边压着一张酒店的便签。
字迹是她熟悉的、遒劲有力的字体,简单,直接,一如他的人。
【早餐叫好了,在桌上。会议结束等我。】
没有多余的甜言蜜语,却比任何情话,都更能让她感到安心。
林满的唇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她在床上又赖了很久,才挣扎着起身。
走进浴室,浴室镜中,锁骨与颈间的红痕如罪证。
那些被他逼着、哄着、用各种姿势反复纠缠的画面,便不受控制地,疯狂地涌入脑海。
脸颊,“轰”的一声,烧了起来。
真是……要命。
她简单收拾后,吃着他叫好的早餐。
林满的生物技术座谈会,下午三点才开始。
而顾沉的科技论坛,早上九点就开始。
她一边小口吃着三明治,一边点开了那个被她忽略的会议议程。
“人工智能与未来科技公开座谈会”的详细议程。
【9:00 - 11:00,主旨演讲与公开讨论】
【特邀主讲人:顾沉,序伦科技创始人兼cEo】
而他的下午,则是小范围的闭门高峰圆桌会,不对外公开。
昨夜的滚烫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指尖,耳边似乎还能听到他沙哑的低语和压抑的喘息。
屏幕上冰冷的宋体字,与昨夜那个在她耳边沙哑低语的男人,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一个念头,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想去看看他。
她迅速地吃完早餐,下楼回到了自己的套房,从行李箱里挑出了一身最不起眼的休闲套装,将长发随意扎成马尾,未施粉黛。
对着镜子照了照,确定自己此刻的模样,就像一个最普通的旁听研究员,足以淹没在人群里。
然后,她像一个即将潜入禁地的间谍,悄悄溜出了房间。
人工智能论坛的会场,设在度假村最大的国际会议厅。
林满赶到时,会场内早已座无虚席。
会场弥漫着与她熟悉的生物领域截然不同的、充满了代码与算法味道的冷静而炙热的气息。
放眼望去,大多是穿着格子衬衫和休闲t恤的年轻人,他们或三五成群地低声讨论着,或独自一人抱着笔记本电脑,神情专注地敲击着键盘。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属于技术信徒的、特有的狂热与骄傲。
她像一只误入了另一片森林的鸟,悄无声息地在会场最后排最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一个空位。
这个位置很好,既能将整个主席台尽收眼底,又能完美地将自己藏匿在昏暗的光线与人群的阴影里。
她刚一坐下,会场内的灯光,便骤然暗了下来。
当一束追光灯精准地打在主席台中央时,顾沉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里。
他今天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炭灰色西装,搭配着昨晚那条藏青色的领带,衬衫领口的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
矜贵,疏离,像一座行走在云端的冰山,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属于顶尖领导者的强大气场。
一种巨大的、无法言说的骄傲,从心底最深处汹涌而出。
此刻,他正立于万人中央,接受着全世界最顶尖的头脑的、充满敬畏与期待的仰望。
他没有用任何煽动性的开场白,只是平静地用他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开始了他的演讲。
“……在过去的十年里,我们见证了大数据与机器学习的崛起。但我们必须承认,至今为止,我们所创造的,依旧只是‘弱人工智能’。它们是优秀的工具,是高效的计算器,却始终无法真正理解、并预测这个由‘非理性’的人类行为所主导的、复杂的真实世界。”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能穿透所有嘈杂的、令人信服的力量。
林满安静地听着,那颗早已为他沉沦的心,在这一刻,更是被他身上那股属于顶尖智者的致命魅力,撩拨得七荤八素。
谁能知道,这个在台上冷静得像个禁欲系神只的男人,就在十几小时前,曾是因她而吃醋,彻底失控沉沦的模样?
这巨大的、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反差感,像一颗包裹着烈酒的糖,让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
台上的顾沉,声音低沉平稳,掌控着全场。
林满隐在角落的阴影里,安静地看着他。
演讲过半,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全场。当掠过最后一排那个不起眼的角落时,他平稳的语速,出现了一个几不可察的、半秒钟的停顿。
林满的心,也随之猛地一滞。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几乎要屏住呼吸。
但台上那个男人,已经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演讲流畅地继续,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几分钟后,演讲进行到“非结构化数据情绪算法”的关键节点。
顾沉指着屏幕,目光却再一次,极轻、极快地,向她的方向一瞥即收。
“这个算法的逻辑,其实很简单。”
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看懂的弧度。
“它就像……在试图解开一团被一只非常固执的猫,玩弄了一整晚的毛线球。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那个被它藏起来的线头。”
台下响起一片会心的笑声。
而林满,在角落里,缓缓地抬起了头。
世界的声音仿佛瞬间褪去。
她看着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男人,心脏像是骤然捏紧。
他看见她了。
这些话,是说给她听的。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多年前那个深夜,她将一团毛线丢给焦头烂额的他,笑着打趣。
他没有解,只是将她连人带毛线,一起揉进了怀里。
那个早已被遗忘的玩笑,被他在今天,于全世界面前,不动声色地捡了起来。
他在用全世界都听不懂的语言,说:“我看到你了。”
演讲结束,进入提问环节。
一只只手臂,在台下争先恐后地举起,像一片渴望得到神启的、茂密的森林。
主持人随机点了几位来自知名科技媒体的记者,他们提出的问题,专业,犀利,却也都在顾沉的回答中,被一一化解。
就在林满以为,这场属于她的“秘密约会”,即将以这样一种完美的、甜蜜的方式结束时。
意外,发生了。
前排,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来自国内最知名财经媒体《金融棱镜》的男记者站了起来,他的目光锐利如鹰,在全场逡巡片刻,竟精准地定格在了林满所在的方向。
“顾总,您好,我是《金融棱镜》的记者。”他先是朝台上致意,随即话锋一转,手臂直直地指向了后排,“我刚刚好像看到,顾氏生物技术的林董也到场。众所周知,贵公司与顾氏在资本和市场上,都存在着微妙的竞争关系。我想请问林董,作为曾经收购过序伦科技生物技术板块的商业决策者,听完顾总这番极具颠覆性的发言,您对此有何看法?您认为,序伦科技的AI模式,是否会对您所代表的、需要长期投入的传统生命科学研发,构成一种降维打击?”
一瞬间,全场上百道目光,混合着镁光灯,如潮水般将林满的藏身之处彻底淹没!
她被钉在了原地。
台上,顾沉的目光,穿透人群,平静地落在她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温度,却带着不容错辩的审视。
他在等。
等她,和他一起,演好这场戏。
这个问题,问得太狠了。
它将他们两人,彻底地,放在了水火不容的、最直接的对立面上。
林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抬起头时,脸上所有柔软的情绪都已褪得一干二净。
那张素净的、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眸,在无数闪光灯的照耀下,冰冷得,像两颗被千年寒冰封存起来的、黑色的宝石。
林满缓缓站起身,属于“林董”的、那种冷静到近乎冰冷的强大气场,瞬间回到了她的身上。
她没有去看台上的顾沉,而是对着那位记者,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公式化的弧度。
“感谢这位记者的提问。”她的声音,清晰而平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顾总的演讲非常精彩,为我们展示了纯粹资本逻辑与算法效率结合下的完美商业模型,我个人非常欣赏。”
她先是给予了礼貌的肯定,话锋却陡然一转,变得锐利而又界限分明。
“但是,”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我必须指出,顾氏生物技术所走的道路,与序伦科技曾经的生物技术板块,从根本上就不同。序伦科技追求的,是商业价值的最优解;而我们所探索的,是生命价值的无限可能。”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既像是在阐述,又像是在宣战。
“一份新药的研发,一个基因密码的破译,其背后关乎的是无数家庭的希望与人类这个物种的未来。这份事业的价值,无法用冰冷的算法来衡量,更不可能被所谓的‘效率模型’所降维打击。”
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却不达眼底,带着一丝商业对手间特有的、客气而疏离的锋芒。
“所以,准确来说,我们并非竞争对手。因为序伦科技是在为资本寻找最快的捷径,而我们顾氏生物,是在为人类的未来,铺设最坚实的基石。我们从一开始,就跑在两条永不相交的赛道上。至于市场最终会选择哪条路——我想,时间会给出最好的答案。”
说完,她朝提问的记者与主席台微微颔首,随即在全场或惊愕、或赞叹、或玩味的复杂目光中,从容地坐下。
整个会场,一片死寂。
没有人说话,空气中充满了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息。
林满坐下的瞬间,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
她垂下眼,用最冷静的语言,在全世界面前,亲手划下了与他之间,最决绝的“楚河汉界”。
这番话,听似宣战,实则是在宣告:所有人都无权将我们放在一起比较。
这是她能给他,在公众面前最坚固,最好的保护。
台上,顾沉的面容隐在光影里,看不真切。
良久,在主持人试图圆场之前,只听见他用那贯有的、毫无情绪起伏的嗓音,对着话筒,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下一个问题。”
林满垂下的眼睫,几不可察地,轻轻一颤。
一场看不见的、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硝烟与狂欢,在这一刻,落下了帷幕。
当主持人宣布会议结束时,空气中还残留着看不见的硝烟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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