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仿佛没有尽头,在无尽黑暗与压抑中延伸。不知走了多久,久到云薇感觉透支的身体几乎要彻底散架,连萧彻的步伐都变得沉重踉跄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以及流动的新鲜空气。
出口到了。
苏怜月示意他们停下,自己先行一步,悄无声息地探出洞口观察片刻,然后才回头打了个安全的手势。
三人依次钻出密道,发现自己身处一座破败山神庙的神像之后。神像积满灰尘,蛛网遍布,庙宇四处漏风,显然早已荒废。此时,东方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黎明将至。
庙外传来一声布谷鸟的轻啼,三长两短。苏怜月同样以鸟鸣回应。很快,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相貌普通的车夫模样的中年男子低着头快步走了进来。
“主人,车马已备好,周围安全。”车夫对苏怜月恭敬行礼,眼神扫过云薇和萧彻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嗯,走吧。”苏怜月点点头,示意云薇和萧彻跟上。
庙外停着一辆毫不起眼的青篷马车。三人迅速上车,车夫一扬鞭,马车便骨碌碌地驶离了十里坡,融入了清晨稀薄的雾气之中。
马车内空间狭小,云薇和萧彻挤在一侧,苏怜月独自坐在对面。经过一夜的奔逃与激战,两人都已是强弩之末,此刻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下,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萧彻依旧强打着精神,保持警惕,但眼皮却在不住打架。云薇则靠在他身侧,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半昏迷的浅眠状态,手中的星辰晶石光芒也内敛了许多。
苏怜月看着相互依偎、伤痕累累的两人,眼神复杂,最终只是轻轻拉上了车帘,隔绝了外界的光线。
马车在乡间小路上颠簸前行,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缓缓停下。
“到了。”苏怜月轻声道。
云薇被惊醒,撩开车帘一角望去,眼前是一处位于山坳里的幽静庄园,白墙黑瓦,看起来像是某个富商的别院,并不起眼。
在苏怜月的带领下,他们从侧门进入庄园。园内布置清雅,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与外面的破落山神庙判若两地。偶有仆役经过,皆低头垂目,行动无声,训练有素。
苏怜月将他们安置在一处独立的、名为“听竹轩”的小院里,环境清幽,设施齐全。
“这里是我的私产,绝对安全,二位可以放心在此养伤。”苏怜月道,“我会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打扰。所需药物和食物,会有人按时送来。”
她又看向云薇:“殿下,关于晶石研究之事,不必急于一时,待你伤势好转我们再议。这几日,二位且安心静养。”
安排妥当后,苏怜月便带着车夫离开了听竹轩。
院门关上,只剩下云薇和萧彻两人。直到此刻,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真正松弛下来。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失去同伴的悲恸交织,让两人都沉默着。
“我先帮你处理外伤。”萧彻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虽也伤重,但行动尚可。
云薇没有拒绝。她肩头、手臂有多处被碎石划破的伤口,虽然不深,但血迹斑斑,看起来颇为狼狈。萧彻找来院中备好的清水和金疮药,动作有些笨拙,却异常仔细地替她清理、上药、包扎。他的手指因常年握兵器而带着薄茧,触碰到皮肤时有些粗糙,力道却放得极轻。
过程中,两人都一言不发,一种微妙的气氛在空气中流淌。从北境敌对的将军与俘虏,到如今生死与共、相互扶持,关系的变化连他们自己都觉得有些恍惚。
处理完云薇的伤口,萧彻才走到一旁,自行处理自己身上几处较深的伤口,尤其是背后一道被影卫利爪划开的血痕,深可见骨。他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熟练地撒药、包扎。
看着他沉默而坚韧的背影,云薇心中触动,低声道:“谢谢。”
萧彻动作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便在听竹轩中安静养伤。云薇每日运转星辰净化术和系统提供的基础恢复法门,精神力缓慢恢复,体内的暗虚残留也被逐步清除。萧彻则主要依靠自身强大的体魄和内力进行调息,压制剑柄反噬,伤势恢复速度比云薇更快一些,但眉宇间那丝因剑灵侵蚀而留下的阴郁,却似乎并未完全散去。
苏怜月每日会来探望一次,送来一些滋补的汤药和外界的情报。
从她口中,他们得知宸京果然进行了大规模搜捕,风声鹤唳,但主要力量都集中在城内和近郊,尚未波及到这处偏僻的山庄。秦苍的遗体未能找到,大概率被埋在了太庙废墟之下。婉妃因办事不力,似乎受到了玄冥的斥责,近日收敛了许多。而玄冥本人,依旧在深宫“静养”,但据暗香楼安插的眼线回报,王廷深处偶尔会传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似乎在准备着什么。
“玄冥老怪,所图非小。”苏怜月神色凝重,“他似乎在加速炼化‘噬运玺’,近期各地上报的‘祥瑞’和‘灾异’之事明显增多,恐怕都与国运流转有关。”
这消息让云薇和萧彻心情沉重。时间,越来越紧迫了。
这天傍晚,云薇感觉身体恢复了大半,精神力也基本稳定下来。她决定履行与苏怜月的约定,进行星辰晶石的研究。
她将此事告知萧彻。萧彻沉默片刻,道:“我同你一起去。”他依旧不放心苏怜月。
研究的地点安排在庄园深处的一间地下静室。静室四壁和穹顶都镶嵌着能够汇聚星光的特殊玉石,地面刻划着复杂的阵法纹路,中央有一个白玉祭坛。这里的气息与星辰晶石隐隐共鸣,显然是苏怜月精心布置的场所。
苏怜月早已在此等候,她换上了一身素雅的白色长裙,神情肃穆。看到云薇和萧彻一同前来,她并不意外,只是对萧彻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殿下,请将晶石置于祭坛中央。”苏怜月指引道。
云薇依言而行,将星辰晶石轻轻放在白玉祭坛上。晶石接触祭坛的瞬间,静室穹顶的玉石仿佛被引动,散发出朦胧的星辉,与晶石的光芒交相辉映,整个静室顿时沐浴在一片梦幻般的星光之中。
苏怜月眼中闪过激动之色,她深吸一口气,从怀中郑重地取出一物。那是一块巴掌大小、颜色暗沉的金属残片,边缘不规则,表面刻划着极其古老、复杂的星象图案和未知文字,与紫檀木盒上的星图以及银色薄片上的纹路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更加残缺、模糊。
“这就是我祖传的星图残片。”苏怜月将残片也放在祭坛上,靠近星辰晶石。
当残片靠近晶石时,异变发生了!
星辰晶石的光芒骤然变得强烈,而那暗沉残片上的星图纹路,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竟开始缓缓流动起来,散发出微弱却坚韧的银色光晕!两股同源的力量相互吸引、共鸣,在祭坛上空交织出一幅更加宏大、但也更加支离破碎的动态星图幻影!
这幻影中,有星河流转,有星座生灭,甚至隐约可见一道流光(星耀舟船?)划过星海的轨迹,以及那不可名状的巨大阴影(暗虚?)蠕动的轮廓!比银色薄片中的信息更加直观,但也更加混乱!
苏怜月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星图幻影,双手不断结出各种古老的手印,试图记录和理解其中流淌的信息,额头很快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显然这个过程对她消耗极大。
云薇也被这景象震撼,她能感觉到,这残片中蕴含的信息量极为庞大,但破损太严重,如同破碎的镜子,难以拼凑出完整的真相。她悄然启动系统的记录和分析功能,试图捕捉这些碎片化的信息。
【检测到高密度星耀文明信息流……正在记录……信息破损度79%……尝试进行初步重构分析……】
【解析出部分星域坐标(已失效?)……检测到‘深空守望者’协议碎片……警告,检测到‘虚空灯塔’熄灭记录……关联性分析:与‘暗虚’入侵存在高度相关性……】
系统反馈的信息断断续续,却指向了一个更加宏大而悲壮的背景:星耀文明似乎并非孤军奋战,他们在深空中可能曾有盟友,建立过守望的灯塔,但最终灯塔熄灭,文明陷落……
就在研究进行到关键时刻,那星图幻影突然剧烈波动起来,残片上的光芒变得明灭不定,似乎能量不稳,即将崩溃!
“不好!能量不足以支撑完整共鸣!”苏怜月脸色一变,焦急地看向云薇,“殿下,请助我一臂之力,向晶石注入你的力量,稳定它!”
云薇不及细想,立刻将手按在星辰晶石上,调动恢复不多的星辰之力和地脉之息,注入其中!
得到云薇力量的补充,星辰晶石光芒再次稳定,星图幻影也重新变得清晰。苏怜月抓紧时间,双手手印变幻更快,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关键信息。
然而,站在一旁的萧彻,却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敏锐地感觉到,在云薇向晶石注入力量的瞬间,苏怜月结印的手法似乎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与之前记录截然不同的变化,那变化带着一种隐晦的牵引之力,目标似乎并非仅仅是记录星图……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这看似平静的研究之下,似乎暗藏着不易察觉的涌流。苏怜月的真正目的,恐怕并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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