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城寨深处，林正英手中的电子罗盘发出刺耳的杂音。
那声音不像机械故障，更像某种活物的哀鸣。指针疯狂旋转，忽又剧烈震颤，在七个方位间跳跃不定。红光从罗盘边缘渗出，在他沧桑的脸上投下不祥的阴影。
“冇理由...”林正英皱眉，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连祖师爷传落的玄空飞星盘都镇唔住呢度嘅煞气？”
站在他身旁的小犹太推了推鼻梁上的VR眼镜。这眼镜经过她亲手改造，右侧镜片显示现实世界，左侧则叠加着她编写的“阴气可视化”程序。此刻，左侧屏幕已被一片混沌的数据流淹没。
“林师傅，唔系普通煞气咁简单。”小犹太敲击着手腕上的便携终端，声音有些发颤，“我嘅传感器检测到七种完全不同嘅能量信号，全部指向同一区域，但...频率相差几百年。”
林正英抬头望去。他们正站在城寨深处一片罕见的空地上，四周是被违章建筑层层包裹的旧教堂遗址。锈蚀的钢筋从混凝土中刺出，像巨兽的骸骨。空气中弥漫着机油、香火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腥甜气味混合的味道。
“七个方位？”林正英喃喃自语，从帆布包中掏出三枚特制铜钱——表面刻有二进制符咒的合金币。他屏息凝神，将铜钱掷于地。
铜钱落地竟不静止，而是继续旋转，发出嗡嗡低鸣。
“连六爻占卜都失效？”林正英脸色越发凝重。他忽然抽出背后的铜钱剑，剑身由108枚刻满符文的古铜钱串成，其中几枚已被替换为闪烁着蓝光的电路板。
“小犹太，你睇到乜嘢？”
小犹太调整着眼镜焦距，声音因震惊而断断续续：“七个城寨...全部重叠在同一空间。第一个系清朝城墙，第二个系二战碉堡，第三个系...我唔知点形容，有啲似机械工厂，但系活的！另外四个完全唔符合物理定律，其中一层全是齿轮同管道，但系用血肉构成...”
她突然尖叫一声扯下眼镜：“有只手！地底有只手伸出来！”
几乎同时，林正英侧身翻滚。一根碗口粗的钢筋从他刚才站立的位置破土而出，表面布满粘稠的黑色液体和锈迹，末端却分明是五根金属手指，开合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闪开！”林正英大喝一声，铜钱剑迎风而舞。剑身上的电路板亮起幽蓝光芒，与古铜钱的金光交织成一道奇异的光网。
钢筋触手如毒蛇般袭来，与铜钱剑相撞竟迸发出火花。林正英手腕翻转，剑招如行云流水，每一击都精准斩在关节处。然而被斩断的触手落地即化作更多小触手，蠕动着再次扑来。
“林师傅！三点钟方向！”小犹太已重新戴上眼镜，双手在终端上飞快操作。
林正英顺势看去，只见三根钢筋触手正从不同角度袭来。他咬破指尖，将血抹在剑身：“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敕！”
铜钱剑顿时光芒大盛，一道电弧沿剑身流转。林正英旋身斩击，三根触手应声而断。这一次，断口处喷涌出的不是更多触手，而是某种灰黑相间的粘稠混合物——一半是散发着铁腥味的机油，一半是寺庙常见的香灰。
“机油混香灰？”林正英一怔，“阴阳混杂，非人非鬼...”
“林师傅！闭路电视系统有信号！”小犹太突然喊道，她已经黑入城寨残存的老式监控系统，“我调出呢个位置的历史录像...呢度明明应该系空地，但系...1983年的录像显示，地底已经有个巨大齿轮在转动！”
她把终端屏幕转向林正英。模糊的黑白画面上，正是他们所在的位置。地表尚未被混凝土覆盖，一个直径至少五米的巨大金属齿轮半埋土中，缓缓转动。齿轮表面刻满非欧几里得几何图案，看久了让人头晕目眩。
“1983年...”林正英脸色骤变，“那一年师父带我来过城寨，说此地有‘非道非魔之物’觉醒...”
话音未落，更多钢筋触手从四面八方涌来，形成合围之势。小犹太急忙从背包掏出几个金属圆球掷出：“电磁脉冲干扰！”
圆球在空中爆开，发出刺眼蓝光。触手动作明显一滞，但很快又恢复活动，似乎正在适应干扰。
“唔得！呢啲唔系普通机械！”小犹太惊呼。
林正英眼神一凛，从怀中掏出一张特制黄符——纸质符箓上镶嵌着细小的芯片。他将符纸贴在额头，闭目凝神：“魂游太虚，洞见真章！”
这是茅山禁术“神游太虚”，能以元神出窍探查常人无法感知的维度。加上芯片的增强作用，能让他的意识短暂穿透时空屏障。
片刻后，林正英猛然睁眼，冷汗涔涔：“七个城寨不是幻觉，是七个时空叠加点！地底那东西正在吞噬不同时代的能量...”
突然，所有触手同时停滞，然后缓缓缩回地底。一个温和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正英，多年不见，还是这么爱多管闲事。”
一个穿着考究中山装的中年男子走出阴影。他梳着一丝不苟的发型，戴着金丝眼镜，手中把玩着两个金属健身球——仔细看会发现那是由微缩齿轮构成的。
“师叔？”林正英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你唔系二十年前已经...”
“已经死了？”男子微笑，笑容僵硬得不自然，“某种意义上，是的。”
小犹太的眼镜发出急促警报：“林师傅！佢冇生命信号！但系有极度强大的能量反应！”
男子转向小犹太，眼中闪过机械般的红光：“小姑娘，有些真相还是不知道为好。”他轻轻抬手，小犹太的VR眼镜瞬间爆裂，吓得她急忙扯下扔开。
“你究竟系乜嘢？”林正英持剑而立，声音冰冷。
男子叹了口气，这叹息声竟带着细微的电机嗡鸣：“我是你师叔，也是‘螺湮城计划’的守护者。正英，你根本不明白我们在做什么。这不是邪术，是进化！是人类与机械的终极融合！”
他解开中山装最上面的扣子，露出颈部——皮肤之下不是血肉，而是精密运转的齿轮和电路：“看啊正英，这就是未来。不再有生老病死，不再有血肉苦弱。只有永恒的钢铁永恒！”
林正英瞳孔收缩：“师叔...你将自己改造成咗...”
“仿生人？不，比那更完美。”男子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我是新时代的先知！正英，加入我们吧。你的道术加上机械之力，我们可以共同迎接‘螺湮之主’的降临！”
“痴线！”林正英怒喝，“道法自然，岂容你歪曲至此！”
男子摇头，表情惋惜：“那就别怪师叔不留情面了。”
他双手一拍，整个城寨开始震动。地面裂开无数缝隙，更多的机械触手涌出，每一根都闪烁着不祥的红光。远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声，仿佛某个沉睡已久的巨物正在苏醒。
林正英握紧铜钱剑，低声对小犹太说：“我挡住佢，你设法切断能量来源。睇下四周有冇异常的机械装置或者符阵。”
小犹太点头，悄悄后退，同时从背包掏出更多设备。
男子微笑：“没用的，正英。这座城寨本身就是祭坛，每一个齿轮都是仪式的一部分。从1983年那个齿轮开始转动起，就注定了今天的结局。”
林正英突然想起什么：“1983年...师父的离奇死亡...同你有关？”
男子笑容变得诡异：“师兄他...太过保守了。他不明白，道术需要与时俱进。”
愤怒在林正英眼中燃烧：“今日我要为师父清理门户！”
铜钱剑发出龙吟般的鸣响，林正英踏罡步斗，剑指苍天：“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
天空骤然暗下，唯有铜钱剑光芒愈盛。一场道法与机械的旷世对决，在这重叠的时空中拉开序幕。
而地底深处，某种远比想象中恐怖的存在，正缓缓睁开它的机械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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