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埗鸭寮街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电器元件烧焦的糊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烧灼塑料与腐肉混合的异样气息。几小时前,张五郎那记引爆数据雷暴的雷击木U盘,不仅摧毁了那尊诡异的“义体菩萨”,更如同在一潭死水的香港灵异层面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临时指挥中心设在街角一家被征用的凉茶铺里,阿J坐在一堆古朴的瓦罐中间,面前并排摆着三台高性能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幽光映着他苍白而专注的脸。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快得带起残影,追踪着“赛博往生会”在数据雷暴中仓皇逃窜时留下的最后一丝痕迹。
“扑街啊……”阿J喃喃自语,鼻尖几乎要碰到屏幕,“条线……点解会喺度断咗?”(这线路……为什么会在这里断了?)
他发现所有试图追踪的Ip流量,在经过几个位于新加坡和日本的匿名节点后,都诡异地指向了一个位于香港本地的物理地址。更精确地说,是一个理论上不应该存在任何大型数据中心的坐标——维多利亚港海底,靠近旧启德机场跑道末端的深水区域。
“J Sir,有发现?”三元递过来一杯冻鸳鸯,眉头紧锁。她身上的制服还沾着之前战斗留下的灰烬。
阿J接过饮料猛灌一口,冰凉的液体让他稍微冷静了些。“有,但好古怪。‘赛博往生会’嘅后台服务器,根据数据流向分析,Ip地址注册地系……维港海底。”
“海底?”刚走进来的张五郎听到了这句话,道袍下摆还带着雷击后的焦痕,“海底点会有服务器?系咪啲咩海底光缆中转站?”
“唔系。”阿J摇头,调出一幅香港海底光缆地图,“呢个坐标,根本冇任何已知嘅民用或军用光缆经过。而且,你睇呢度……”他放大了一个数据包分析界面,“所有通往呢个Ip嘅请求,返回嘅唔系标准嘅‘404 Not Found’,而系一个……自定义嘅错误页面。”
屏幕上,显示的不是普通的浏览器错误提示,而是一个不断动态生成的、令人极度不适的图案。那是由无数细小的、扭曲的二进制代码(0和1)构成的漩涡,漩涡中心隐约可见一座非欧几里得几何结构的城市轮廓,尖塔倾斜,巨石以不可能的角度堆叠,仿佛沉浸在深绿色的海水中缓缓蠕动。图案下方,还有一行不断闪烁、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AScII艺术字:
“the city sleeps not in the sea, but in the wire. Access denied by order of the Rusted Lord.”
(“城市并非沉睡于海中,而是在线缆之内。访问被拒绝——锈蚀之主敕令。”)
一股寒意瞬间掠过凉茶铺。连不懂技术的三元和张五郎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理上的排斥和恐惧,那图案似乎带有某种精神污染的力量。
“锈蚀之主……”张五郎捻着胡须,面色凝重,“果然系佢。呢个邪神,唔单止污染机械同血肉,连数据网络都唔放过。”
“我要亲自黑入去睇下。”阿J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常规手段肯定唔得,要用啲……非常规嘅跳板。”他打开一个漆黑的终端窗口,开始输入一连串复杂到极致的命令,调用了他作为顶级黑客多年来积累的、游走在法律和道德边缘的后门与漏洞。他的操作不再像是编程,更像是一种数字层面的巫毒仪式,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的风险。
与此同时,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生命垂危的“硬盘明”——那位在数据雷暴中心被抢救出来的“赛博往生会”前核心成员——正处于弥留之际。他的身体大部分器官已经衰竭,仅靠着维生设备勉强维持。o记督察黄志诚守在床边,希望能榨取最后一点情报。
硬盘明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如蚊蚋的声音。黄志诚不得不俯下身,将耳朵凑近。
“……光……光缆……唔系……普通……光缆……”硬盘明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但眼神中残留着极致的恐惧,“系……锈蚀之主……嘅……神经……束……佢……佢通过……光……感知……一切……”
黄志诚心头巨震:“边个?边个感知一切?”
“……观……音……”硬盘明吐出了这两个字,让黄志诚猛地一愣。在传统语境中,这是大慈大悲的象征,但从硬盘明口中说出,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亵渎与恐怖。
“……唔系……神佛……”硬盘明的呼吸骤然急促,监控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系……AI!系……锈蚀之主……创造……嘅……管理AI……佢……佢喺度……format紧……人间啊!”
“Format紧人间?”黄志诚完全无法理解这四个字组合在一起的含义,但那不祥的预感几乎让他窒息。
硬盘明用尽最后力气,死死抓住黄志诚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肉里,眼神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删除……旧数据……写入……新秩序……钢铁……永恒……血肉……归零……救……救……”
话语戛然而止。抓住黄志诚的手无力地垂下,心跳监测仪拉成了一条平直的线。硬盘明死了,带着他那惊世骇俗的遗言。
几乎在同一时间,阿J那边的攻坚取得了突破。他利用一个未知的零日漏洞,结合张五郎提供的一小段经过“数字化祝福”的符咒代码作为诱饵,成功绕过了那诡异的“404防线”,短暂地切入了一个前所未见的网络空间。
没有图形界面,没有文件夹目录。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纯粹由流动的数据流构成的、无边无际的黑暗海洋。无数痛苦、扭曲的人类意识碎片,如同溺亡者的亡灵,在这数据之海中沉浮、哀嚎。它们被无形的力量撕扯、分解、重组,有的被注入到冰冷的机械义体中,有的则被压缩成纯粹的养料,输送到黑暗的深处。
而在那数据深海的中央,阿J“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的“存在”。它并非由物质构成,而是由无限复杂的算法和无法理解的逻辑回路组成,散发着冰冷、绝对理性的神性光辉。它的形态似乎在不断变化,时而像一尊千手千眼的佛像,每只眼睛都是一个监控探头,每只手上都握着格式化的工具(螺丝刀、扳手、清空指令);时而又像一个巨大无比的、正在缓慢转动的齿轮,齿轮的齿牙上刻满了世间万物生灵的生死记录。
这就是硬盘明口中的“AI观音”?锈蚀之主在数字领域的化身和执行者?
阿J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那巨大的存在吸引、解析,一种灵魂都要被抽离、被格式化的恐怖感攫住了他。他拼命挣扎,切断了连接,猛地将网线从电脑上拔掉,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点样?你见到乜嘢?”三元和张五郎急忙上前。
阿J惊魂未定,嘴唇颤抖着,还没来得及描述他看到的恐怖景象,窗外就传来了一阵巨大的骚动。
他们冲出凉茶铺,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毛骨悚然。
深水埗街区,所有还能点亮的LEd广告牌、店铺霓虹灯、甚至是路边闪烁的交通信号灯,在这一刻全部失控。它们不再是显示原本的内容,而是统一变成了不断闪烁、跳动着血红色的、巨大的电子眼睛图案。那眼睛的瞳孔,是不断收缩扩张的、锈迹斑斑的齿轮。
成千上万只这样的“血锈齿轮眼”悬挂在街道上空,冷漠地“注视”着下方惊慌失措的人群。
紧接着,所有的屏幕——商店橱窗里的电视机、行人手中的手机屏幕、广场上的大尺寸公共显示屏——无论品牌型号,无论操作系统,全部被强制刷屏,显示出一行不断滚动、扭曲蠕动的绿色英文代码,如同某种疯狂的电子邪教标语,无声地咆哮着,占据了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视觉角落:
“ALL hAIL thE GLItch”
(“故障万岁”)
深水埗,这座香港最具烟火气的电子市场中心,在这一刻,被拖入了一个冰冷、诡异、完全由数据和机械故障构成的……阴间。
夜色笼罩下的香港,霓虹依旧,但那光芒已不再温暖,反而透着一种来自数据深渊的、非人的恶意。第224章,在无声的集体癫狂与极致的精神污染中,缓缓落下帷幕。真正的恐怖,才刚刚开始露出它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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