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
深水埗鸭寮街的夜市在雨中显得格外朦胧。
霓虹招牌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投下扭曲的倒影，二手电器摊贩们忙着收摊，塑料布在铁架上哗啦作响。张十五收起罗盘，站在一栋老旧唐楼前，雨水顺着他的黑色风衣下摆滴落。
“就是这里？”陈港生皱着眉头，抬头望向三楼窗户里隐约透出的红色灯光。作为o记最年轻的督察，他对这些玄学之事向来嗤之以鼻，但最近一连串的诡异事件让整个警队不得不求助“专业人士”。
张十五没有回答，他的目光锁定在三楼那扇窗户上。罗盘在他的手中微微震动，指针不规则地摇摆着。“磁场异常，不只是这里，整个鸭寮街的电子设备都在发出同样的频率。”
两人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走上三楼，一股混合着焚香和铁锈的气味扑面而来。门楣上挂着一块简陋的牌子——“电子佛堂”。
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即使是见多识广的陈港生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佛堂内部与普通寺庙并无二致，香案、蒲团、经幡一应俱全，只是所有物件都带着明显的科技改造痕迹。电子莲花灯在墙边闪烁，LEd经幡滚动播放着佛经，最令人瞩目的是正中央一尊近两米高的机械观音像。
观音通体由黄铜和不锈钢打造，关节处可见精密的齿轮结构，左手持电子莲蓬，右手握着一块液晶显示屏。此刻，屏幕上正疯狂滚动着乱码，偶尔能辨认出“南无赛博陀佛”的字样。
而最令人不安的是，观音的双眼正缓缓渗出黑色的机油，那粘稠的液体顺着金属脸颊滑落，滴在香案上，形成一小滩污渍。
“这就是你说的‘故障’？”陈港生强作镇定，掏出警官证向佛堂负责人出示。
负责人是个秃顶的中年男子，穿着一件过时的格子衬衫，胸前别着一枚“英特尔Inside”的徽章。他颤抖着指向观音像：“三天前开始的，先是屏幕乱码，然后...然后就流泪了。我们试过关机重启，甚至重装系统，都没用。”
张十五绕到观音像后方，打开一个隐蔽的检修面板。里面的电路复杂得超乎想象，芯片上刻着不知名的符号，导线如血管般搏动。
“这不是普通的机械。”他轻声说，手指轻触一条跳动着蓝光的线路，“有东西在控制它，不，是在通过它说话。”
陈港生不耐烦地看了看表：“听着，我不管这是什么高科技恶作剧还是宗教骗局，最近三个月，全港已经有十七起与电子设备相关的离奇命案。上周，观塘一位老太太被智能冰箱锁在里面活活冻死；前天，葵涌有个程序员被自己的机械键盘勒死。所有这些设备都出现了同样的乱码。”
张十五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改装过的平板电脑，接上观音像的数据端口。屏幕上一串串代码飞速滚动。
“它们在沟通。”他喃喃自语，“全香港的二手电子设备都在传递同一条信息。”
“什么信息？”
“坐标。一个位于维多利亚港海底的坐标。”
佛堂外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警报声。陈港生冲到窗边，看到整条鸭寮街的电子设备同时亮起——电视、收音机、手机、霓虹招牌，全部显示着同样的乱码。
“老天...”他低语。
张十五的平板电脑突然黑屏，几秒后，一行文字缓缓浮现：
“吾将于锈蚀之海中苏醒，汝等血肉终成吾之零件”
陈港生猛地拔出手枪：“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张十五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观音像底座上一行几乎被磨平的刻字上：
**“黄老板1983年捐造”**
“黄老板...”他重复着这个名字，记忆中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深水埗最神秘的电子零件供应商，从不露面，却掌控着全港八成的二手电子产品流通。警方的档案里，至少有五起与邪教相关的案件隐约指向这个人，但始终没有确凿证据。
佛堂内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机械观音的头部发出齿轮咬合的咔嗒声，缓缓转向两人。它的嘴巴——一个原本应该是装饰性的部件——突然张开，发出一种混合着电子杂音和某种非人语言的扭曲声音：
“时...辰...已...到...”
陈港生举枪瞄准：“趴下！”
话音未落，观音像的右臂突然抬起，电子莲蓬中射出一束刺眼的蓝光，击中了陈港生身旁的香案。木质案台瞬间碳化，冒起黑烟。
“它武装化了！”陈港生边找掩护边喊道，“这他妈到底是什么？”
张十五迅速从背包中取出几个金属装置，甩手布置在佛堂四周：“不是武装化，是被附身了。某种意识通过电子网络控制了它！”
更多的蓝光从莲蓬中射出，在佛堂内肆意扫射。电子莲花灯接二连三地爆炸，碎片四溅。陈港生瞄准观音像的关节部位连续开枪，子弹在金属表面溅起火花，却只留下浅浅的凹痕。
“没用的！”张十五大喊，“它的保护壳太厚了！”
“那你有什么建议？”陈港生躲过又一束蓝光，肩膀被飞溅的碎片划伤，鲜血迅速染红了衬衫。
张十五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观音像底座的那些刻字上。突然，他眼睛一亮：“1983年...第二代Z80处理器...对了！”
他迅速在平板上输入一串代码：“老式计算机系统，它们的固件有后门！”
“说人话！”
“我能重启它，但需要时间！掩护我！”
陈港生咒骂了一句，换上新弹匣，从掩体后跃出，连续向观音像的头部射击。子弹叮当作响，虽然无法造成实质性伤害，但成功吸引了观音像的注意力。
趁此机会，张十五快速输入指令。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落，手指在屏幕上几乎舞出残影。
“就快好了...再坚持十秒！”
观音像似乎意识到了张十五的意图，突然调转方向，莲蓬对准了他。陈港生见状，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将张十五撞开。
蓝光击中了张十五刚才所在的位置，地板被熔出一个大洞。
与此同时，张十五按下了最后一个键。
佛堂内突然陷入死寂。
机械观音像僵在原地，眼中的机油停止流淌，屏幕上的乱码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进度条。
百分之十...三十...七十...
当进度条达到百分之百时，观音像内部传来一连串细微的咔嗒声，随后缓缓恢复到最初的姿势，眼中的光芒熄灭，仿佛从未活动过。
两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佛堂内一片狼藉，只有窗外雨声依旧。
“结束了？”陈港生捂着流血的肩膀问道。
张十五摇头：“只是暂时休眠。只要那个信号源还在，任何联网设备都可能成为下一个‘故障观音’。”
他走到观音像前，轻轻抚摸着底座上“黄老板1983年捐造”的字样。
“我们必须找到这个黄老板。他不是普通的邪教头目...”
陈港生挣扎着站起来：“你怎么知道？”
张十五从背包里取出一本泛黄的笔记，翻到某一页，上面画着一个身披黄袍的神秘身影，旁边注记着多个年代和地点，最近的一条写着：
“黄衣之王，千面千身，今寄于香港深水埗，化名‘黄老板’...”
窗外，雨下得更大了。远处的维多利亚港在雨幕中模糊不清，海面之下，某种庞大的阴影正在缓缓蠕动。
张十五合上笔记，眼神凝重：
“因为他根本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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