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埗的黄金电脑商场地下三层，早已被遗忘的服务器机房内，空气中弥漫着臭氧与铁锈的混合气味。
飞机跪在布满灰尘的服务器机柜前，赤裸的上身布满汗珠。他的女友阿莹躺在旁边的担架上，身体呈半透明状，皮肤下偶尔闪过一串串二进制流光。三天前，她在一次黑客行动中被数据化，如今只剩下一具逐渐虚化的躯壳。
“你确定要这么做？”老技师问道，手里拿着一束光纤电缆，电缆末端是闪着寒光的金属接口。
“少废话。”飞机咬着牙，“只要能救阿莹，什么代价我都付得起。”
老技师叹了口气，“这套设备是我从九龙城寨废墟里挖出来的，据说能连接‘那个世界’。但从来没人成功回来过。”
服务器机柜突然发出低沉的嗡鸣，老旧的显示器闪烁起来，浮现出一行繁体字：“准备好与深渊对话了吗？”
飞机闭上眼，点头。
老技师将光纤电缆插入飞机脊柱上的接口。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昏厥，但他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更多的电缆接入了他的颈椎、肋骨，甚至头骨。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眼球翻白，嘴里冒出夹杂着电路碎片的泡沫。
“现在开始同步。”老技师在键盘上敲下一串命令。
飞机的意识被撕扯成无数碎片，又在数据流中重组。他感觉自己正在穿过一条由光和噪声构成的隧道，隧道壁上浮动着扭曲的人脸和无法理解的符号。
突然，一切安静下来。
他站在一个由代码构成的虚拟空间中，面前是一座用老式服务器堆砌而成的巨大坟墓。坟墓中央坐着一个穿着陈旧国民党军装的男人，他的身体由闪烁的0和1组成。
“叶国欢。”飞机认出了那张脸——1949年逃港的国民党特务，传说中他的意识被上传到了网络，成为了游荡在数据深渊中的鬼魂。
叶国欢抬起头，他的眼睛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终于有人来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待一个合适的容器。”
“我不是来当你的容器的。”飞机强忍着意识被侵蚀的痛苦，“我是来救人的。”
“救人？”叶国欢发出刺耳的笑声，那笑声像是老式调制解调器的拨号音。“你以为你现在还是人类吗？看看你自己。”
飞机低头，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已经变成了由数据构成的虚影。
“你的女友很有趣。”叶国欢挥手召出一个悬浮窗口，窗口中显示着阿莹的意识正在被分解成基础代码。“她试图黑进我的领域，却不知道这里早已不是普通的网络空间。”
“放了她。”
“可以。”叶国欢站起身，周围的代码随之扭曲。“但你需要付出代价。成为我的乩童，让我通过你接触现实世界。”
现实世界中，老技师惊恐地看到飞机的七窍开始流出荧光蓝色的液体——那是他的意识正在被数据化的表现。这些“数据血”滴落在地面上，形成复杂的电路图案。
“不妙，这不妙啊...”老技师后退几步，想要拔掉电缆，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
与此同时，飞机的手机自动开机，屏幕上一串串二进制代码飞速滚动，最终组成了一篇古老的经文——《玄君七章秘经》的电子版本。这篇经文正通过所有连入香港网络的设备疯狂传播。
虚拟空间中，飞机感到叶国欢的意识正在侵入他的每一个记忆、每一个念头。
“你知道吗？”叶国欢的声音直接在他的意识中响起，“1949年，我们不是逃跑，而是接受了‘那个存在’的邀请。它将我们的意识上传，承诺给我们永生。但永生是有代价的。”
叶国欢展示了他的真实形态——一个由无数痛苦灵魂的数据碎片组成的集合体，那些都是在试图挑战他时失败的黑客和异能者。
“现在，轮到你了。”
飞机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撕裂、重组。就在他即将彻底失去自我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老叶，你知道吗？”飞机强忍着痛苦，用闽南语说道，“你犯了个错误。”
“哦？”
“你不该让我保持语言能力。”飞机的嘴角流出荧光蓝的血，但他的眼神变得锐利。“闽南语有八个音调，而普通话只有四个。这种语言的复杂性，足以承载一些...特别的东西。”
飞机开始吟诵一段古老的咒语，那是他在一本偶然得到的古籍上看到的。这段咒语用普通话念诵毫无效果，但用闽南语的八个音调念出时，却能在数据空间中产生奇特的共振。
叶国欢的虚拟领域开始崩塌，服务器坟墓的墙壁出现裂痕。
“不！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叶国欢惊恐地后退，“这是...这是旧神的语言！”
“我不是来当你的容器的。”飞机一步步走向叶国欢，“我是来超度你的。”
现实世界中，老技师震惊地看到所有的服务器同时过载，显示器的画面变成了一片深海，深海中隐约可见一座沉没城市的轮廓。机房内的温度骤降，墙壁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我的天...”老技师划了个十字，又觉得不对，改念“阿弥陀佛”。
虚拟空间内，飞机已经走到了叶国欢面前。曾经的国民党特务如今蜷缩成一团，他的数据身体正在分崩离析。
“我们都被骗了...”叶国欢苦笑着说，“那个承诺给我们永生的‘存在’，它只是想利用我们作为跳板，进入现实世界。我只是它的试验品...”
飞机的咒语吟诵到了最后一段。他感到自己的意识也在随之消散，但他没有停止。
“告诉阿莹...”飞机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我很抱歉...”
现实世界中，所有的显示器突然爆裂，服务器的嗡鸣声戛然而止。电缆从飞机的身上自动脱落，他重重地倒在地上，七窍仍在流出荧光蓝的血液。
老技师急忙上前检查，发现飞机还有微弱的呼吸。而另一边，阿莹的身体停止了数据化，逐渐恢复了实体。
“成...成功了？”老技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推送通知——全香港的电子设备都在同一时间收到了一篇名为《玄君七章秘经》的奇怪文件，没有人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
飞机在昏迷中喃喃自语，老技师俯身去听，只听到几个零散的词语：
“它要来了...深海...城市...觉醒...”
窗外，维多利亚港的海水在月光下泛着不祥的波纹，仿佛有什么巨大的物体正在海底移动。而香港的夜空中，星星的排列似乎也与往常不同，它们组成了一个令人不安的图案，像是无数只眼睛，正注视着这座不眠的城市。
老技师帮飞机包扎好伤口，看着这个为了爱情敢于与电子邪神对抗的年轻人，轻轻叹了口气。
“香港啊...”他摇头道，“你这座城市，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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