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骋带着一身挥之不去的烦闷回到公寓。推开门,客厅沙发上的身影让他瞬间僵在原地。
汪硕。
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为什么在这儿?”
池骋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眼神锐利。
汪硕抬起头,脸色苍白,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执拗:“你为什么没来?”他的声音沙哑。
池骋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冷笑一声,反手关上门,径直走到吧台边,摸出烟点上,深吸一口,才在烟雾缭绕中冷冷开口:
“为什么?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只相信我亲眼所见!”
他重重吐出烟圈。
“对不起,池骋……”
汪硕的声音带着哽咽,他站起身,姿态卑微得近乎祈求,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像狡辩,都弥补不了……但你有权利知道真相!求求你,给我一个坦白的机会,好吗?”
“真相?”池骋眼神阴鸷地锁住汪硕,“你他妈不觉得现在说这个,太晚了吗?!”
“池骋,求你了……”汪硕的声音破碎不堪,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
看着眼前这个曾经骄傲张扬、如今却卑微到尘埃里的人,池骋心中那冰冷的恨意,终究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烦躁地掐灭了烟,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疲惫:“行!你说!我他妈听着!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汪硕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颤抖着手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袋,抽出一份病历,小心翼翼地递过去。
“这……这是我的病历。我们在一起的第三年……确诊的。”
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池骋皱着眉接过,翻看起来。诊断书上的字眼冰冷而刺目:重度抑郁症、双相情感障碍。日期清晰地标注在他们关系破裂之前。
“那天……你喝多了……”
汪硕的声音带着痛苦,“我问你,在你心里……最重要的人是谁?”
他停顿了一下,“你毫不犹豫地说……郭城宇。”
“不可能!”池骋断然否认,他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
汪硕没再争辩,只是默默拿出手机,点开一段尘封已久的视频,递到池骋面前。
画面有些摇晃,光线昏暗,但池骋醉醺醺的脸和那句清晰无比的“郭城宇”,狠狠劈在池骋的神经上!
他瞳孔骤缩,拿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满眼的不可置信——他竟然真的说过!
病历里还夹着一张洗胃报告单,日期就在视频拍摄后不久。
“我……当时觉得整个世界都塌了……”
汪硕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我想……悄悄地离开……可惜,差一点,被我哥发现了……”
他指了指洗胃报告,声音轻飘飘的,
“他把我送去了韩国。开始的几年……生不如死,全靠药片撑着……后来,一个星探偶然发现了我,劝了很久……我才……才进了娱乐圈。”
他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池骋,声音里是无尽的悲凉,
“池骋……这六年,我每一天……每一天都在盼着,你能来找我……”
池骋沉默地听着,只有紧握病历的手指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烟灰缸里的烟头无声地燃烧着。
“其实……”
汪硕深吸一口气,终于抛出了那个埋藏了六年的、足以颠覆一切的真相,
“我和郭子……那天晚上,根本什么都没发生!那是我……是我故意演戏给你看的!”
池骋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汪硕!
“我故意灌醉他……故意躺在一起……”
汪硕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我想让你和他彻底决裂!我想让你……从今以后,心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受不了……受不了你把他看得比我还重!”
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
池骋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高大的身躯猛地晃了一下。
他死死盯着汪硕,眼底翻涌着震惊、荒谬、被愚弄的狂怒,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
几秒钟死一般的沉寂后,池骋突然爆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
他猛地站起身,一步步逼近汪硕,强大的压迫感让汪硕下意识后退,直到脊背抵住冰冷的墙壁。
“汪硕……”
池骋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你他妈知道自己有多可笑吗?!”
他伸出手,狠狠捏住汪硕的下巴,强迫他抬头与自己对视。
“你他妈……”池骋的呼吸变得粗重,眼底的猩红再次蔓延,“你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为了……就为了证明你在我心里比郭子重要?!”
他猛地松开手,像是触碰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后退一步,指着汪硕,指尖都在颤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嘶吼:
“你知不知道这六年!我他妈有多想弄死你?!!”
“你现在告诉我——”
“这一切!全他妈是假的?!!”
“池骋,我错了……”汪硕的声音带着颤抖,
“你能不能……原谅我?”他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哀求。
“原谅?”
池骋发出一声自嘲,“你他妈让我觉得,我这六年就是个笑话!”
“我知道!我知道!”
汪硕急切地向前一步,泪水汹涌,“这六年,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没有一天能忘了你!池骋,只要你肯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行!真的!哪怕……哪怕你让我去死……”
“好啊!”
池骋被那“死”字彻底激怒,积压的怨恨和此刻的荒谬感让他口不择言,他扯出一个充满恶意的、戏谑的笑容,抬手猛地指向洞开的窗户,
“那你去死啊!现在就去!跳下去!跳下去我就原谅你!”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带着毁灭性的疯狂。
“好。”
汪硕的回答轻飘飘的,却异常清晰。他甚至没有一丝犹豫,脸上那近乎绝望的祈求瞬间化为一种诡异的平静。
他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池骋最后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有爱,有悔,有解脱,更有一种让池骋心脏骤停的决绝。
下一秒,在池骋还来不及从那句“好”中反应过来时,汪硕猛地转身,毫不犹豫地朝着敞开的窗户纵身跃下!
“汪硕——!!”池骋的嘶吼几乎撕裂了喉咙,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快过一切思考!他飞快的扑向窗边,伸出手臂疯狂地抓去!
指尖擦过冰冷的空气和汪硕急速下坠的衣角。
晚了!就差那么一点点!
“不——!!!”绝望的咆哮冲出胸腔。
池骋甚至来不及感受恐惧,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他疯了一样转身冲向门口,巨大的冲力撞得门框都在震动!
冲到楼下,刺目的景象瞬间攫住了他所有的感官。
汪硕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下暗红色的液体在惨白的路灯下迅速蔓延开来。
池骋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
他踉跄着扑过去,膝盖重重砸在坚硬的地面也浑然不觉。
他颤抖着将汪硕的上半身抱进怀里,那温热的、不断涌出的液体瞬间浸透了他的衣服。
汪硕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极其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
看到池骋近在咫尺、写满恐慌的脸,他沾满血污的嘴角极其微弱地、费力地向上扯动了一下,似乎想挤出一个笑容。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一只颤抖的手,指尖冰凉,轻轻触碰到池骋同样冰冷的脸颊。
“……现……在……”他的声音微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破碎感,“可……可以……原……原谅……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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