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的木门被推开时,带着铁锈的“吱呀”声划破了午后的宁静。赵刚拎着竹篮站在门口,阳光斜斜地打在他肩头,把篮里的花盘照得透亮——那些从陶罐里取出的向日葵花盘,边缘已经脆得一碰就掉渣,却依旧牢牢粘着饱满的籽实,像缀满星星的小圆盘。
“你看这籽,比去年晒得还干。”他蹲下身,把花盘一个个摆到地窖口的石板上,指尖拂过最上面那个带着缺口的花盘,“这个是你当时不小心摔在石碾上的,还记不记得?你蹲在那儿捡了半天碎瓣,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苏婉清刚跨进地窖,听见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还是伸手拿起那个缺口花盘,指尖摩挲着边缘的裂痕:“还不是因为你突然喊我,我才手滑的。再说了,”她忽然笑起来,“后来你不是把自己最完整的那个花盘分给我了吗?就在这儿——”她从篮底翻出个圆鼓鼓的花盘,上面还系着根褪色的红绳,“你当时说‘这个籽多,咱们一起留’,结果转头就忘了自己把绳结系成了死结。”
赵刚挠挠头,耳尖有点红:“那不是第一次跟你分种子嘛,紧张了……”他拿起那个系红绳的花盘,试着解了解绳结,果然纹丝不动,“看来只能剪断了,不然取不出籽。”
“别剪!”苏婉清赶紧拦住他,从怀里掏出个小铜剪,“用这个,我特意带来的。”铜剪的剪刃上刻着细碎的花纹,是去年镇上铁匠铺打的,“当时你说要个能剪硬壳的工具,我让铁匠多烧了三天火才打好。”
赵刚看着那把铜剪,忽然想起去年苏婉清把剪子递给他时,手心的温度透过金属传过来,烫得他差点没拿稳。他接过剪子,小心翼翼地挑着绳结缝隙,阳光透过花盘的孔洞落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金粉。
“你看这籽,饱满吧?”苏婉清凑过来,指着花盘中心的籽实,“我当时就说要选这种深褐色的,你非说浅黄的更嫩。结果呢?浅黄的那些放了俩月就发霉了,还是我挑的这些靠谱。”
“那不是没经验嘛。”赵刚嘟囔着,终于把红绳剪断,里面的籽实哗啦啦滚出来,落在铺好的粗布上,像串小珠子。他捡起一粒最大的,放在指尖捻了捻,“今年肯定能长出比去年壮的苗。”
苏婉清忽然从篮子里翻出个旧布包,解开绳结,里面是两小包用麻纸包着的籽:“你看我还留了这个——左边是你当时非要单独留的‘冠军种’,右边是我选的‘踏实种’,咱们今天就试试,到底谁的籽长得好。”
“比就比!”赵刚立刻接话,把自己的“冠军种”倒在掌心,一粒粒挑拣着,“我这籽个个圆溜,肯定比你的长得快。”
“未必哦。”苏婉清也认真地分拣着自己的籽,“去年是你运气好,今年可没陶片旁边的金粉土帮你了。”
“谁说没有?”赵刚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袋,打开来,里面是带着金粉的细土,“我今早特意去陶片那儿刮的,够咱们分的。”
苏婉清看着那袋土,忽然笑了:“你啊,还是这么较真。”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把自己的“踏实种”往他那边推了推,“掺点你的金粉土吧,反正去年的苗也是一起长的。”
赵刚眼睛一亮:“真的?”见苏婉清点头,他赶紧抓了把土撒在两人的籽堆里,“这样就公平了!”
阳光渐渐爬到头顶,地窖口的石板被晒得发烫。两人蹲在布前挑籽,偶尔指尖碰到一起,就像去年在地头抢着捡花盘碎瓣时一样,慌忙缩回,却又忍不住再凑近些。粗布上的籽越堆越多,有圆的、扁的、深褐的、浅黄的,每一粒都沾着点阳光的温度。
“够了够了,这些差不多能种两畦地。”苏婉清把籽收进两个陶罐,一个刻着“赵”字,一个刻着“苏”字,都是去年用烧红的铁丝烫上去的。
赵刚看着陶罐上的字,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张大爷说去年那片地该翻土了,他下午就来帮咱们犁地。”他拿起那个缺口花盘,把里面剩下的碎籽倒给蹲在旁边的老母鸡,“这些给鸡当点心,也算物尽其用。”
老母鸡咯咯叫着啄食,溅起的尘土落在花盘的缺口上,像给去年的遗憾盖了层薄被。苏婉清看着鸡群,忽然说:“其实去年摔碎花盘也不全是坏事,不然咱们哪会记得这么清楚。”
赵刚点头,把空花盘摞在一起:“也是,就像这绳结,当时觉得是麻烦,现在倒成了念想。”他拎起装籽的陶罐,“走,去地里看看张大爷来了没,咱们争取今天就把籽种下。”
苏婉清跟上他的脚步,手里的陶罐轻轻撞在一起,发出“咚咚”的轻响,像在数着去年的脚印。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土路上,那些散落的花瓣碎瓣被风卷着,跟在他们身后,像串舍不得离开的尾巴。
地窖里,那个装着旧花盘的陶罐还静静立着,罐口的布塞被风吹得轻轻晃动,仿佛在哼着去年的调子。里面藏着的,不只是花盘和籽实,还有那些带着温度的争吵、笨拙的关心,以及悄悄漫过时光的,比阳光还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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