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苏婉清就被灶间的动静吵醒了。她披了件外衣趿着鞋走过去,见杨浩宇正蹲在灶台前,手里捏着个白瓷碗,对着晨光翻来覆去地看,眉头皱得像团打了结的麻绳。
“咋了这是?”她揉着眼睛凑过去,碗沿豁了个小口子,是去年秋收时她失手摔的,当时心疼了好几天,后来杨浩宇用金漆补了,说“碎了才更金贵”。此刻他指尖正摩挲着那道金漆,指腹蹭得发亮。
“这漆掉了点。”杨浩宇声音闷闷的,把碗举到她眼前,“昨晚盛粥时发现的,你看这儿。”豁口边缘的金漆确实缺了小块,露出底下灰白的瓷面,像块补丁。
苏婉清噗嗤笑了:“多大点事,掉就掉了呗,又不耽误用。”她伸手去接碗,却被他往回躲了躲,“你干啥?”
“我再补补。”他起身从柜里翻出那罐金漆,还是去年剩的,罐口结了层皮。他用竹片小心地刮开,又找了根细毛笔,蘸了点漆,对着豁口一点点填。阳光从窗棂钻进来,落在他侧脸,睫毛投下的影子颤悠悠的,像停着只小蝴蝶。
“小时候我奶说,破碗补好了,日子才能圆圆满满。”他忽然开口,笔尖顿了顿,“我爷当年给我奶补过个青花碗,补了三次,最后那碗传了三代。”
苏婉清没接话,蹲在他旁边看。他补得认真,鼻尖都快碰到碗了,金漆蹭到指腹上,像沾了点星星。灶台上还温着粥,米香混着金漆的桐油味,漫得满屋子都是。
“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李奶奶昨儿说膝盖疼,我蒸了点艾草馒头,等会儿给她送过去。”
“我去吧。”杨浩宇头也不抬,“你在家把山楂核剥出来,晒好了留着做枕头。”他补完最后一笔,把碗放在灶台上晾着,转身去翻蒸笼。笼屉掀开时,白汽“腾”地冒起来,裹着艾草的清香,把他的脸熏得发红。
苏婉清看着那碗,豁口处的金漆新补了一块,跟旧的有点色差,像块刚长好的疤。她忽然想起去年摔碗时,杨浩宇啥也没说,默默捡了碎片就去买金漆,回来时裤脚沾着泥,说是路上摔了一跤。当时她还笑他笨,现在看着这碗,眼眶忽然有点热。
“浩宇,”她轻声喊,“这碗咱们留着当传家宝吧。”
杨浩宇正往篮子里装馒头,闻言手一顿,回头看她,眼里闪着光:“成啊,等咱有了娃,就告诉他,这碗是你太奶奶摔的,你爷爷补的。”
苏婉清脸一红,抓起颗山楂就砸过去:“谁跟你有娃!”山楂砸在他背上,滚到地上,他弯腰去捡,笑声震得蒸笼都在颤。
等杨浩宇提着篮子出门时,太阳已经爬高了。苏婉清坐在门槛上剥山楂,核儿滚了一地。白瓷碗在灶台上晒着太阳,金漆慢慢干了,新旧两道痕迹像两道金线,把碗缠得牢牢的。
她剥着剥着,忽然发现山楂核两头尖尖的,像小元宝。去年杨浩宇用这核串了串手链给她,说是辟邪,结果她戴了没两天就弄丢了,哭了半宿,他又默默串了串新的,比之前的还多了颗 bigger 的。
“傻样。”她对着空篮子嘀咕,嘴角却翘得老高。灶台上的粥还温着,白瓷碗安安静静地待着,像在等主人回来。远处传来杨浩宇跟李奶奶说话的声音,混着风吹过山楂树的沙沙响,日子就像这碗里的粥,稠稠的,暖暖的,一点也不硌得慌。
晌午杨浩宇回来时,篮子空了,手里多了包李奶奶给的薄荷糖。他把糖递给苏婉清,自己拿起那碗粥,呼噜呼噜喝着,白瓷碗衬得他的手格外宽,指节上还有没洗干净的金漆。
“李奶奶说,这碗补得比新的还好看。”他含糊不清地说,“还说……”
“说啥?”苏婉清剥着糖纸,眼睛亮晶晶的。
“说咱俩,像这碗似的,得好好补,日子才能瓷实。”他放下碗,指腹蹭过那道新补的金漆,声音低低的,“婉清,咱好好过,行不?”
苏婉清把糖塞进他嘴里,甜得他眯起眼睛。她没说话,只是拿起那碗,用布擦了又擦,阳光透过碗底照过来,金漆的光在地上投了个小小的圈,像枚戒指。
灶间的风箱“呼嗒呼嗒”地响,锅里的水开了,咕嘟咕嘟地冒泡,像在应和着什么。苏婉清忽然觉得,这破了又补的碗,比啥新碗都金贵,就像她和杨浩宇,磕磕绊绊的,却把日子过成了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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