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箱里的珠子被阳光照得泛起柔光，每个珠子里都裹着个小小的影子，像浸在水里的萤火虫。杨浩宇捧着木箱往部落走时，指尖能感觉到珠子在微微发烫——是阳燧的金光在慢慢修复这些残缺的魂魄。赵刚扛着那截墨黑的狐尾跟在后面，尾巴尖还在滋滋冒着白气，像是还残留着邪祟的余温。
“这尾巴留着有用不？”赵刚用树枝戳了戳狐尾，“看着邪乎得很，要不烧了？”
“留着。”杨浩宇头也不回，“《天师秘典》里说，千年妖物的尾尖能入药，能安神定魂，正好给那些孩子用。”
进了部落后，妇女们正围着苏醒的小孩抹眼泪。那孩子已经能睁开眼，只是眼神还有些发直，被母亲抱着时，小手紧紧抓着衣角，像只受惊的小兽。杨浩宇把木箱放在祠堂供桌上，阳燧压在箱盖上，金光透过木板渗进去，珠子们晃得更厉害了，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细碎的说话声。
“能把娃们的魂找回来不？”张远山蹲在供桌旁，看着珠子直搓手。部落里丢过孩子的家庭都来了，十几个大人围着木箱，大气不敢出，眼里又盼又怕。
杨浩宇点头，从布包里掏出七根银针——这是他从知青点医务室借的，按《天师秘典》的说法，需以银针引阳气入珠，再借阳燧之力将残魂渡回原主体内。他让家长们按丢失孩子的年份排好队， oldest的在前， youngest的在后。
第一个上前的是个瘸腿的汉子，手里攥着块褪色的百家锁。“我家虎子……丢的时候才三岁，爱吃烤土豆。”汉子声音发颤，从怀里掏出个小布人，“这是他扎的，说要当将军。”
杨浩宇取出对应年份的珠子，用银针蘸了点阳燧的金光，轻轻刺入珠子。“虎子，你爹来接你了，跟他回家吃烤土豆。”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灵力的震颤。
珠子突然剧烈晃动起来，里面的影子渐渐清晰，能看出是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正举着个小木棍喊“冲啊”。杨浩宇将珠子凑近汉子怀里的小布人，金光一闪，影子顺着布人钻进汉子怀里——准确地说，是钻进了站在汉子身后的少年身上。
那少年愣了愣，突然扑进汉子怀里，哭着喊“爹”，声音和三岁孩童一般无二。汉子抱着儿子，哭得像个孩子，周围的人也跟着抹眼泪。
一个接一个，珠子里的残魂被引回对应的人身上。有的附在少年身上，有的附在青年身上，甚至有个附在白发苍苍的老人身上——那是五十年前丢失的孩子，如今父母早已过世，只剩下个侄子。老人抱着侄子哭，说的还是孩童时的奶话，听得人心头发堵。
最后剩下的是那颗传出小姑娘声音的珠子。杨浩宇捏着珠子，迟迟没找到对应的人。“这是谁家的娃？”他问。
人群沉默了，半晌，一个白发老妪颤巍巍地站出来：“是……是我家小花，民国三十一年丢的，那年大旱，她去河边打水……”
“您有她的物件不？”杨浩宇问。
老妪从怀里掏出个磨得发亮的银镯子，上面刻着朵小莲花：“这是她周岁时戴的，丢的时候还在手上……”
杨浩宇将珠子放在银镯子上，刚要下针，珠子突然“啪”地裂开道缝，里面的影子越来越淡，眼看就要消散。“不好！魂魄太弱了！”他赶紧将阳燧贴在珠子上，同时咬破指尖，将血滴在裂缝处。
金光混着血珠渗进去，珠子里的影子渐渐稳住，显出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正举着个破碗喊“奶奶”。老妪捂着嘴直哭，银镯子抖得厉害。杨浩宇趁机将残魂引到镯子上，再让老妪把镯子戴在手上。
“小花……”老妪摸着镯子，眼泪滴在银面上，“奶奶对不住你……”
镯子突然发烫，老妪的眼神恍惚了一下，随即露出孩童般的笑容，伸手去抓老妪的衣角：“奶奶，我饿……”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抽泣声，随即有人开始抹眼泪。杨浩宇松了口气，阳燧的光芒渐渐暗淡，显然刚才耗了不少灵力。他刚要收起石头，突然发现箱底还剩颗珠子，通体漆黑，不像其他珠子那样泛光，倒像是块煤渣。
“这是……”他捡起黑珠，指尖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比雪狐的尾尖还要冷。
“别碰！”张远山突然大喊，脸色煞白，“这是……这是‘养魂树’的核！老辈人说过，树成精了就会结这种核，专吸怨气，碰了会招灾的！”
杨浩宇刚想把珠子扔了，黑珠突然裂开，里面钻出一缕黑雾，化作个模糊的人影，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祠堂外的树林。
“它要出来了……”黑影发出非男非女的声音，像无数人在同时说话，“锁妖谷的封印……要破了……”
话音未落，黑雾突然消散，黑珠化作一滩黑水，渗入地下。杨浩宇心里一沉，锁妖谷正是《天师秘典》里记载封印千年妖狐的地方。看来刚才那只雪狐只是小喽啰，真正的大boss，要来了。
他将阳燧握紧，石头的温度让掌心稍微暖了些。祠堂外，被找回魂魄的孩子们正在晒太阳，有的在追蝴蝶，有的在玩泥巴，笑声像清泉似的淌过雪地。杨浩宇望着那些笑脸，突然觉得刚才的疲惫都消失了。
“浩宇，接下来咋办？”赵刚凑过来，手里还拿着那截狐尾，“那黑影说锁妖谷要破了，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杨浩宇点头，目光望向远处的山峦——锁妖谷就在那片山后面，按《天师秘典》的地图，离部落不过几十里路。“得去。”他说，“但不是现在。”
他转身走向供桌，将阳燧放回木箱里，又把雪狐尾尖放在旁边。“我们需要准备。”他对围过来的知青和部落族人说，“锁妖谷里的东西，比刚才那只雪狐厉害十倍，甚至百倍。我们得把能用上的都带上——艾草、硫磺、红布、鞭炮，还有……”他顿了顿，看向赵刚，“把知青点的炸药也拿来。”
“炸药？”赵刚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你是说用炸药炸它？”
“不一定用得上，但得备着。”杨浩宇看着窗外的阳光，“《天师秘典》说，那妖狐怕天雷，炸药的威力虽比不上天雷，但或许能唬住它。”
张远山突然拍了拍大腿：“我知道有个地方能找到‘雷石’！就在黑风口的山缝里，下雨时会冒火花，老辈人说那是天上打雷掉下来的石头！”
“雷石？”杨浩宇眼睛一亮，《天师秘典》里提过，天然含雷电之力的石头，对付阴邪最有效，“太好了！张大爷，您知道具体位置不？”
“咋不知道？年轻时我去那边采过药！”张远山说得肯定，“不过那地方险得很，山缝里有瘴气，得等晴天才能去。”
杨浩宇看了看天色，晴空万里，正是好时候。“那我们现在就去。”他站起身，将阳燧揣进怀里，“赵刚，你带几个人去取炸药，顺便把知青点的煤油灯都带来，越多越好。张大爷，您带我们去找雷石。其他人，守好部落，尤其是祠堂，别让任何可疑的东西靠近。”
分工完毕，一行人兵分两路。杨浩宇跟着张远山往黑风口走时，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他回头望了望，只有白茫茫的雪地和摇曳的树影，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沉默的哨兵。
“咋了？”张远山回头问。
“没事。”杨浩宇摇摇头，握紧了怀里的阳燧。石头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他，真正的硬仗，还在前面等着。
黑风口的风果然名不虚传，刮在脸上像刀子割似的。山缝藏在一块巨大的冰瀑后面，冰瀑下的岩石上布满了焦黑的痕迹，确实像被雷劈过。张远山指着一道窄缝：“雷石就在里面，小心点，那石头碰了会麻手。”
杨浩宇侧身钻进石缝，里面漆黑一片，只能闻到股硫磺味。他掏出火柴点亮，只见岩壁上嵌着几块灰黑色的石头，表面坑坑洼洼，正冒着微弱的蓝火花。
“找到了。”他伸手去抠，指尖刚碰到石头，就感觉一阵麻意顺着胳膊往上窜，像被电打了似的。
“就是这玩意儿！”张远山在外面喊，“拿锤子敲几块下来就行，别全弄走，老辈人说要留点镇山。”
杨浩宇用带来的小锤子敲下三块雷石，每块都有拳头大小，沉甸甸的，握在手里麻酥酥的。他刚要退出石缝，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咔哒”一声，像是石头裂开的声音。
他回头用火柴一照，只见石缝深处，一块更大的雷石正在裂开，里面竟嵌着半片黑色的鳞甲，在火光下闪着幽光。
“这是……”杨浩宇心里咯噔一下，这鳞甲的气息，和之前那只千年雪狐身上的邪气很像，但更浓郁，更霸道。
他不敢多留，揣着雷石钻出石缝。张远山看到他手里的鳞甲碎片，脸色骤变：“这是……龙鳞？不对，是妖鳞！老辈人说锁妖谷里的东西，是条‘狐龙’，长着狐头龙身……”
杨浩宇捏着那片妖鳞，只觉得手心冰凉。看来《天师秘典》的记载没错，那被封印的，果然不是普通的妖狐。他抬头望向锁妖谷的方向，天空不知何时阴了下来，乌云像墨汁似的在天边翻滚，隐隐有雷声传来。
“要变天了。”张远山望着天空说。
杨浩宇握紧了雷石和阳燧，点了点头。是啊，要变天了。但他不怕，怀里的雷石带着雷电的力量，阳燧泛着温暖的金光，身后有等着他回去的人，前面……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得闯一闯。
他转身往部落走，脚步坚定。雪地上的脚印很快被风吹平，但那三道深深的足迹，像是在宣告着，无论接下来有多少风雨，他都会牢牢站在这里，守着这片土地，守着这些他想守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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