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具纠纷最终以场部干部的调解告终——老乡们认领农具时,杨浩宇特意让赵刚记下了带符号痕迹的那把锄头,说是知青点暂时借用修渠,老乡们虽有些不情愿,见他态度诚恳,也就应了。
等人群散去,杨浩宇把锄头扛回宿舍,翻来覆去地看。那符号刻在木柄靠近铁头的地方,被磨得只剩半道弧线,像条被掐断的蛇尾。他用灵泉水沾了点草木灰,轻轻涂在痕迹上,模糊的纹路渐渐显形——弧线末端连着个小小的三角,和皮影姑娘木盒底的符号有七分相似。
“这玩意儿咋会有这记号?”赵刚蹲在地上,用手指抠着木柄上的老茧,“难不成是哪个戏班的人用过?”
杨浩宇没说话,从灶房找来把小刀,小心翼翼地顺着纹路往里探。刀尖刚插进木柄的裂缝,就听见“咔哒”一声轻响,木柄竟从中间裂开道缝,露出里面裹着的油纸。
油纸层层揭开,里面是张泛黄的布片,上面用朱砂画着幅简易地图,标的正是黑风岭的日军工事,只是在之前他们炸毁的入口旁,多了个小小的皮影标记。布片角落写着行小字:“戊时,影随光动,方见真门。”
“戊时是傍晚七点到九点。”赵刚掰着手指头算,“影随光动……难道要靠影子找入口?”
话音刚落,王大爷就背着捆柴进来了,见他们对着锄头出神,放下柴捆凑过来看:“这锄头是老马家的吧?他爹当年在黑风岭给日军修过工事,后来被抓去当劳工,再也没回来。”
杨浩宇心里一动:“王大爷,您知道他爹是干啥的不?”
“听说是个木匠,会刻皮影。”王大爷往灶膛里添了把柴,“老马说他爹当年总往工事里带木头,说是给日军做箱子,谁知道是干啥的。”
木匠、皮影、日军工事……线索像散落的珠子,突然串成了线。杨浩宇把布片折好塞进怀里:“赵刚,今晚咱去黑风岭。”
吃过晚饭,两人借着月色往黑风岭赶。山路覆着层薄霜,踩上去咯吱作响。赵刚背着把斧头,手里攥着个手电筒,紧张得直咽唾沫:“浩宇,你说这布片会不会是陷阱?万一有人故意引咱去……”
“是陷阱也得去。”杨浩宇摸了摸怀里的定水珠,玉佩在夜里泛着温凉的光,“那符号和阿莲的镇水符同源,说不定是她留下的后手。”
日军工事的入口还留着上次炸毁的残垣,断壁上的弹孔在月光下像只只空洞的眼。杨浩宇对照着布片上的地图,绕到工事侧面的岩壁前——这里光秃秃的,只有块一人高的巨石,石面平整如镜。
“就是这儿了。”他看了眼天色,月亮刚爬过树梢,“等巳时。”
风从岭上刮下来,卷着枯草打在石壁上,发出呜咽似的响。赵刚往手上哈着气:“这光咋动啊?难不成要咱举火把照影子?”
杨浩宇没说话,从包里掏出张黄符,往石上一贴。符纸遇风自燃,火光腾起的瞬间,两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投在岩壁上像两个扭曲的巨人。
“快看!”赵刚突然指着石壁,只见火光移动时,影子的指尖在岩壁上划出道淡淡的痕迹,恰好和布片上的皮影标记重合。
杨浩宇立刻调整角度,让影子的手臂沿着岩壁缓缓移动。当影子的手掌覆在标记上时,岩壁突然震动起来,巨石“轰隆隆”向里缩进半尺,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里面黑得像泼了墨。
“还真有门!”赵刚咋舌,刚要往里钻,被杨浩宇拉住。他往洞里扔了块石头,石头落地的回声空荡荡的,听不出深浅。
“等等。”杨浩宇从包里摸出个罗盘,指针在洞口疯狂打转,“里面阴气太重,有邪物。”
他撕下衣角,蘸了点灵泉水,缠在赵刚手腕上:“这是护身符,进去后紧跟着我,别碰任何带符号的东西。”
洞口的通道狭窄得只能侧着身走,岩壁上布满了指甲刮过的痕迹,像无数人临死前的抓挠。走了约莫十几步,眼前豁然开朗——是间圆形石室,中央摆着个半开的木箱,里面堆满了刻着符号的木头人,个个面目狰狞,像被钉在木桩上的祭品。
“这是……替身俑?”杨浩宇皱眉,这种邪术是用活人精血喂养木头人,用来替主人挡灾,邪气重得很。
木箱旁的石壁上挂着件蓝布褂子,正是阿莲那件,只是下摆被撕去了一块,露出的布面上绣着半朵荷花,和湿地里发现的碎瓷片正好能拼上。
“浩宇,你看这个!”赵刚指着木箱底,那里刻着幅完整的符号阵,阵眼嵌着块黑色的石头,正往外渗着黏液般的黑气。
杨浩宇刚要靠近,就听见石室深处传来“咔哒”声,像有人在磨牙。他赶紧拉着赵刚躲到石柱后,只见黑暗中爬出来个黑影,身形佝偻,手里拖着根铁链,链上拴着个木头人,正是用阿莲的布褂子做的。
“是……老马他爹?”赵刚吓得捂住嘴,那黑影的轮廓竟和老马家挂着的遗像有几分像。
黑影似乎没看见他们,径直走到木箱前,拿起木头人,用指甲在上面刻着符号,嘴里念念有词,声音嘶哑得像锯木头:“阿莲……再等等……就快成了……”
杨浩宇突然明白——老马他爹当年根本没被抓去当劳工,他是自愿留在工事里,想用邪术给阿莲续命。那些替身俑,恐怕都是他用自己的精血喂养的。
黑影刻完符号,突然转头看向石柱,空洞的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团幽绿的光:“来了……就留下吧……”
铁链“哗啦”一声甩过来,带着股腥臭味。杨浩宇拽着赵刚侧身躲过,同时将桃木剑插进符号阵的阵眼。黑石头被剑尖刺穿的瞬间,发出声凄厉的尖叫,黑气像潮水般退去,露出石头里嵌着的半块玉佩,和望鱼台发现的定水珠正好是一对。
“是阿莲的定情信物!”杨浩宇恍然大悟,这才是真的镇水符核心,老马他爹把玉佩嵌在邪阵里,想用阴气强行催动,结果反而被邪气反噬,变成了不人不鬼的东西。
黑影见玉佩被夺,发出愤怒的咆哮,铁链如蛇般缠过来。杨浩宇将两块玉佩合在一起,绿光乍现,玉佩上的荷花纹竟活了过来,顺着铁链蔓延,所过之处,黑影的身体像被火烧般消融。
“阿莲……对不住……”黑影在绿光中渐渐透明,最后化作一缕青烟,只留下句叹息。
石室里的邪气散去后,杨浩宇打开木箱,里面除了替身俑,还有本日记,是老马他爹写的:“日军逼阿莲画符,说要用来养‘血魔’,阿莲宁死不从,跳了湿地……我把她的玉佩藏在这儿,想用替身俑续她的魂,可终究是逆天而行……”
日记最后夹着张皮影,是阿莲的模样,眉眼温柔,手里举着朵完整的荷花。
“原来他不是要害阿莲,是想救她。”赵刚摸着皮影,声音有些发颤。
杨浩宇把皮影和日记收好,将两块玉佩合在一起,绿光透过石缝照出去,像道温柔的月光。他突然想起阿莲的梦,她要的从来不是复仇,是让这段被辜负的等待,有个体面的收场。
走出洞口时,天快亮了。霜花在草叶上结了层白,像撒了把碎银。赵刚突然说:“咱把这皮影给老马送去吧,让他知道他爹不是汉奸。”
杨浩宇点头,晨光中,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两个并肩前行的剪影,和石室里的皮影渐渐重合。他知道,黑风岭的秘密还没挖完,但至少今夜,他们让两个困在执念里的灵魂,终于追上了彼此的脚步。
回到知青点时,灶房的烟囱已经冒烟了。李秀莲正蹲在门口择菜,见他们回来,笑着招呼:“可算回来了,我煮了红薯粥,快趁热喝。”
粥碗里的热气模糊了窗玻璃,映着外面渐渐亮起来的天。杨浩宇喝着粥,看着手里的玉佩,突然觉得北大荒的冬天,好像没那么冷了。那些藏在符号和阴影里的故事,只要有人愿意听,愿意记,就不算真的被遗忘。
赵刚啃着红薯,含混不清地说:“下次再去黑风岭,咱带上镐头,说不定能挖出更多皮影。”
杨浩宇笑了,刚要说话,就见王大爷捧着个木盒进来,盒里装着个新雕的皮影,是个梳双丫髻的姑娘,正举着荷花往望鱼台跑。
“表叔说的‘盼儿’,我雕出来了。”老人眼里闪着光,“阿莲要是看着,该高兴了。”
晨光透过窗棂照在皮影上,仿佛真有个小姑娘在光影里跑起来,裙摆扫过湿地的芦苇,惊起一串露水,像撒了把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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