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致纯粹的白光自门缝中迸发，瞬间吞噬了身后的一切声响与能量波动。没有爆炸的轰鸣，没有结构的崩塌，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万物归墟般的绝对寂静，仿佛那扇门后的一切，连同那个冰冷的光影人形、那些禁忌的知识、以及汹涌而来的熵烬先锋，都在刹那间被从存在层面彻底抹除。
巨大的能量隔绝感甚至形成了一道短暂的冲击，将刚好扑出门口的帝壹、凯德和苏晚猛地推向前方，狼狈地摔倒在冰冷的阶梯上。
“咳咳…”帝壹剧烈咳嗽着，感到一阵强烈的虚脱，不仅是因为刚才的亡命奔逃，更仿佛某种重要的东西被硬生生从意识中剥离了一部分——那是密钥与之连接时带来的、对庞大知识的惊鸿一瞥，如今只剩下一片空白和沉重的失落。
钥匙…丢了。最终保险库…自毁了。
他们失去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情报来源和可能的武器库，甚至没能看清那些封存物的真容。
“妈的…”凯德挣扎着爬起，回头望向那扇已经彻底黯淡、纹路熄灭、与周围岩壁仿佛融为一体再也无法分辨的大门，狠狠骂了一句，脸上满是痛惜与后怕。只差一点，他们也会被那白光一同化为虚无。
苏晚的状态最差，大厅内弥漫的极致秩序能量和最后的自毁冲击似乎对她这种静滞能量体伤害尤甚，体表的晶化甲胄都黯淡了许多，气息萎靡，需要洛璃搀扶才能站稳。
“快走！自毁可能只是清除了大厅内部，熵烬的主力还在外面！”洛璃是最快恢复冷静的，她侧耳倾听着阶梯上方传来的、并未停歇反而更加激烈的战斗声响，急促催促道。
的确，那扇门隔绝了自毁的白光，但阶梯上方，巡礼者与熵烬大军的战斗显然仍在继续，甚至更加白热化。能量爆炸的轰鸣、金属撕裂的锐响、以及巡礼者那特有的齿轮轰鸣与熵烬净化部队冰冷的指令声交织在一起，不断向下蔓延。
他们依旧被困在战场中心！
“这边！”凯德抹去嘴角的血沫，作为“守夜人”的指挥官，他对这片古老区域的了解此刻发挥了作用。他没有选择向上返回那条主通道，而是指向阶梯侧下方一片不易察觉的阴影，“那里有一条废弃的维护竖井，应该能通往外围区域！”
四人毫不犹豫，立刻向着那片阴影冲去。凯德在一块凸起的岩石后摸索了几下，猛地一按，一阵轻微的机括声响起，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裂缝悄然开启，里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和冰冷的铁锈气息。
“快下去！我断后！”凯德吼道，同时端起一把从腰间抽出的紧凑型能量步枪，警惕地指向阶梯上方。
帝壹率先钻入竖井，里面是冰冷的金属扶梯，深不见底。他朝下喊道：“安全！”随即苏晚在洛璃的帮助下也钻了进来，洛璃紧随其后。
最后是凯德，他对着阶梯上方盲目地扫射了几枪压制可能存在的追兵，然后敏捷地缩回身，钻入竖井，并从内部猛地扳动一个拉杆！
轰隆！那道裂缝入口处，一块沉重的断龙石般的机关猛然落下，彻底封死了入口，将阶梯上的战斗声响瞬间隔绝了大半。
竖井内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几人粗重的喘息声和扶梯冰冷的触感。
“暂时…安全了…”凯德靠在冰冷的井壁上，喘着气，“这竖井通往一个旧的净水系统枢纽，应该已经废弃了，熵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里。”
四人沿着冰冷的扶梯缓缓向下爬行，黑暗中只能依靠触觉和微弱的能量感应。气氛压抑而沉重，失败的阴霾笼罩着每个人。不仅一无所获，还丢失了关键的钥匙，苏晚的仲裁危机也并未解除，只是被更大的危机暂时掩盖。
不知向下爬了多久，脚下终于触到了实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铁锈味。凯德摸索着墙壁，似乎找到了什么开关，用力一推。
咔哒。
几盏功率低下、接触不良的老旧照明灯闪烁了几下，勉强照亮了这个不大的空间。这里似乎是一个圆形的工作平台，周围连接着数根巨大的、早已停止工作的水管阀门，平台中央还有一个通往更深处的检修口。墙壁上挂着一些早已腐烂的维修工具和破损的示意图。
“在这里休整一下。”凯德疲惫地坐下，从背包里取出一些高能量压缩口粮和净水分给众人，“我们需要处理伤势，更重要的是，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帝壹接过食物和水，却没有立刻吃喝，他的眉头紧锁，依旧沉浸在之前的震撼和失败中。“‘默示录’大厅…那些知识…太惊人了。熵烬竟然是初代自己创造的…还有那个‘第零号’…”他看向凯德，“你们‘守夜人’之前对这一切知道多少？”
凯德苦笑了一下，咬了一口压缩口粮，艰难地咽下：“我们知道的很有限。只是从一些残缺的古老记录和牺牲的同志留下的只言片语中，猜到熵烬的起源可能与初代的某个失败计划有关，也知道‘最终保险库’的存在及其重要性，所以才不惜代价寻找密匣和钥匙。但像‘第零号’、‘文明重启协议’这种东西…今天也是第一次听说。”
他叹了口气：“现在看来，我们之前的行动，甚至‘蔚蓝之路’计划本身，可能都只是触碰到了冰山一角。背后牵扯的秘密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还要可怕。”
“那个巡礼者…”洛璃一边帮苏晚检查晶化躯体的损伤，一边冷声道，“它似乎优先对抗熵烬，这是否意味着我们可以尝试利用它？”
“很难。”凯德摇头，“巡礼者的逻辑核心只有法理。它对抗熵烬，是因为熵烬的大规模净化行动本身违反了多条初代法理基础条款，构成了最高级别的‘秩序破坏’。但它同样不会放过苏晚这样的‘异常个体’。一旦外部威胁减轻，仲裁程序很可能重启。把它当成盟友，无异于与虎谋皮。”
帝壹沉默着，凯德的分析是对的。巡礼者是一把双刃剑，无法依靠。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帝壹看向凯德，“‘避风港’显然回不去了。你们‘守夜人’还有其他据点吗？”
凯德的表情变得有些晦暗：“有是有，但经过这次大规模暴露，熵烬肯定会对所有已知的抵抗力量据点进行疯狂清洗。其他据点恐怕也…”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守夜人组织这次可能遭受了重创。
一时间，绝望的气氛更加浓重。前路似乎都被堵死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感应着什么的苏晚，忽然抬起头，虚弱的意念传递出来：“…下面…有东西…在…呼唤…”
下面？
三人的目光立刻投向平台中央那个黑漆漆的检修口。
“下面是旧的净水管道核心区，早就废弃了几百年了，能有什么？”凯德皱眉。
“…很微弱…但…很熟悉…像是…静滞能量…但…不一样…”苏晚努力地描述着，眉心的光纹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帝壹心中一动。苏晚对静滞能量的感知不会错。在这山穷水尽之时，任何一点异常都可能是转机。
“下去看看。”帝壹站起身，语气坚定，“反正我们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凯德看了看帝壹，又看了看虚弱的苏晚和始终保持警惕的洛璃，最终一咬牙：“好！赌一把！我来开路！”
他走到检修口旁，用力撬开锈蚀的盖板，露出下面更加幽深、散发着浓郁陈腐水汽的通道。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铁锈、苔藓和某种古老沉淀物的气味扑面而来。
凯德率先沿着井壁的扶梯爬了下去，帝壹紧随其后，然后是苏晚和洛璃。
这个管道区比上面更加宽阔，但也更加破败。巨大的水管纵横交错，很多已经破裂，凝固着深色的水垢和奇怪的矿物沉积。脚下是厚厚的、湿滑的淤泥。
苏晚指引着方向，四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黑暗的管道中艰难前行。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早已停止运转的水轮机组残骸。
而苏晚所说的“呼唤”源头，似乎就在那残骸的后方。
绕过巨大的锈蚀叶片，眼前的景象让四人再次愣住。
在水轮机残骸的后方，管道壁在这里意外地坍塌了一部分，露出了后面一个…天然形成的、散发着柔和乳白色光芒的洞穴？
更令人惊讶的是，洞穴之中，并非空无一物，而是零零散散地坐着、或躺着十几个人！
这些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看起来像是挣扎求生了很久的普通方舟船员和民众。他们围坐在几盏用废弃零件改造成的简陋灯具旁，看到突然出现的帝壹四人，先是惊恐地瑟缩了一下，随即看到凯德身上那件熟悉的守夜人皮质外套，眼中才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是…是守夜人吗？”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老者颤抖着声音问道，他的一条胳膊用简陋的夹板固定着，脸上带着伤痕。
凯德立刻上前，表明身份：“我是守夜人指挥官凯德。你们是…？”
“我们是第七扇区的居民…熵烬发动净化时，好不容易逃出来的…”老者激动得几乎要落泪，“躲在这里已经很久了…食物和水都快没了…刚才听到上面巨大的动静，还以为…”
原来是一群侥幸躲藏起来的幸存者！这个天然的洞穴，似乎因为某种特殊的矿物成分或者地质结构，能够一定程度上隔绝探测，成为了他们最后的避难所。
帝壹的目光则被洞穴深处的一样东西吸引了。
在那乳白色的天然岩壁之上，竟然生长着一小片奇特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苔藓类植物。而苏晚所感知到的微弱“呼唤”，正是从这片发光苔藓上散发出来的！
这种苔藓散发的能量波动非常奇特，与静滞能量同源，却又更加温和、充满生机，甚至隐隐对苏晚的伤势有一种安抚作用。
“这是…‘月华苔’…”凯德辨认了出来，眼中闪过惊讶，“一种只存在于古老记载中的稀有共生植物，据说只在某些能量纯净的古老遗迹附近生长…它的分泌物有微弱的治疗和安抚效果，难怪能在这里屏蔽一部分探测。”
希望之光，似乎并未完全熄灭。
虽然只是一群伤痕累累的幸存者和一片小小的奇异苔藓，但这无疑证明，方舟之上，依旧存在着熵烬无法完全掌控的角落和生命。
帝壹看着这些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幸存者，又看了看那片散发着温和白光的月华苔，一个想法逐渐在他脑中成型。
或许，他们不需要去寻找什么强大的武器或秘密。或许，希望就在于这些挣扎求生的普通人，在于这些看似微小却顽强存在的生命力量。
“我们需要一个计划。”帝壹的声音打破了洞穴中的沉默，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个不仅能让我们活下去，还能反击的计划。”
他的目光扫过凯德、洛璃、苏晚，以及那些惴惴不安却又满怀期待的幸存者。
“熵烬很强大，但它并非无所不能。它有它的规则，有它的逻辑漏洞。而我们现在，有‘守夜人’的经验，有…特别的力量，”他看了一眼苏晚，“现在，还有了需要保护的人。”
“我们从阴影中开始，收集力量，寻找机会。就像这片苔藓，即使是在最黑暗的角落，也能发出光芒。”
绝境之中，新的道路，似乎正在微光中缓缓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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