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正好，李清风刚协助一位忘带门禁卡的老奶奶登记完信息，目送她颤巍巍地走进小区。他回到岗亭，还没来得及拿起他那本《物业服务标准化管理手册》，就听到小区垃圾分类点那边传来一阵不太和谐的争执声。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纸箱要压扁了再放进可回收垃圾桶！还有这塑料袋，属于其他垃圾！你怎么能混在一起扔？”这是小区保洁王大姐略带尖锐的嗓音，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俺…俺晓得咧！俺就是一时没注意…”一个有些怯懦、带着浓重外地口音的男声辩解着，声音越来越小。
李清风放下手册，走了过去。只见在四色垃圾桶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旧工装、头发花白杂乱、推着一辆破旧三轮车的老汉，正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面对叉着腰的王大姐，满脸窘迫。三轮车上堆着些纸板、旧报纸和几个空塑料瓶。地上还散落着几个没压扁的纸箱和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王姐，怎么回事？”李清风走上前，语气平和地问道。
王大姐看到李清风，像是找到了主持公道的人，立刻指着那老汉说道：“李师傅，你来得正好！这个老马，跟他说了多少次了，垃圾分类要按规定来！他每次都是图省事，胡乱一塞！这让我们后面分拣的工作量多大啊！”
老马看到穿着保安制服的李清风，更加紧张了，搓着粗糙的手，低着头小声嘟囔：“俺…俺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李清风的目光扫过老马和他那辆破旧的三轮车，以及地上散落的“违规”垃圾。在他的感知中，这个老马确实只是个普通的拾荒老人，气血衰败，生活艰辛，身上没有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但引起李清风注意的，并非是老马本人，而是他三轮车车斗里，混杂在废纸板中间的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约莫巴掌大小、沾满泥污、看不清原本颜色的陶土罐子，罐口破损，看起来毫不起眼，跟其他废品没什么两样。但在李清风远超常人的感知下，却能察觉到那陶罐内部，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消散殆尽的“封禁”气息，以及一缕若有若无的、带着草木清香的异种能量残留。这罐子，以前似乎被用来封装过某种品阶极低、但性质特殊的“灵植”或者药材，而且封装时还用了某种粗浅的封禁手法，防止药性流失。
“有点意思…”李清风心中微动，但面上不动声色。
他没有先去理会那个陶罐，而是弯腰，亲手将地上散落的纸箱捡起来，用力压扁，然后投进蓝色的可回收垃圾桶里，又将那个黑色塑料袋捡起，扔进了灰色的其他垃圾桶。
做完这些，他才转向老马，语气依旧平和，没有半分责备：“老马，王姐说得对，垃圾分类是规定，也是为了咱们小区环境更好，后面处理起来也更方便。你看，压扁了再扔，是不是能多装不少？也省得王姐她们再费力分拣。”
老马看着李清风亲手示范，脸上臊得通红，连连点头：“是是是，李师傅，您说得对！是俺不对！俺以后一定改！一定改！”
“嗯，知错能改就好。”李清风点了点头，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指了指他三轮车里的那个脏兮兮的陶罐，用一种闲聊的语气问道：“老马，你这个罐子，是从哪儿捡来的？看着有点年头了。”
老马愣了一下，没想到保安会问这个，老实巴交地回答：“就…就在西头那个快拆完的废品收购站旁边的垃圾堆里扒拉出来的，看着像个腌咸菜的坛子，破了，没人要，俺寻思着当废陶卖也能换个几毛钱…”
“哦，”李清风露出恍然的表情，随即笑了笑，“我正好缺个东西垫花盆底，透水透气。你这罐子破了，卖也卖不了几个钱，要不这样，我给你五块钱，你把这罐子给我，就当支持我养花了，行不？” 他说着，从保安制服口袋里掏出一张有些褶皱的五元纸币。
老马一听，眼睛顿时亮了！一个破罐子，本来以为只能卖几毛钱，没想到这保安师傅居然愿意出五块！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行！行！太行了！谢谢李师傅！谢谢您！”老马忙不迭地把那个脏兮兮的陶罐从纸板堆里扒拉出来，双手递给李清风，然后接过那五块钱，小心翼翼地揣进内兜，脸上乐开了花，之前的窘迫一扫而空。
王大姐在一旁看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吭声。她虽然觉得李清风花五块钱买个破罐子有点冤大头，但毕竟人家自己愿意，而且这么一来，老马也没那么尴尬了，矛盾也算化解了。
“行了，老马，快去忙吧，记得下次分类仔细点。”李清风拿着陶罐，对老马说道。
“哎！一定一定！李师傅您真是好人！”老马千恩万谢地推着三轮车走了，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李清风拿着那个沾满泥污的破陶罐，回到岗亭。王大姐也跟着回来，忍不住好奇地问：“李师傅，你真要拿这破罐子垫花盆啊？这玩意儿脏兮兮的…”
“嗯，”李清风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老物件，有烟火气，垫花盆养花，花长得旺。待会我洗洗就行。”
他打来一盆水，就着岗亭外的水龙头，仔细地将陶罐上的泥污清洗干净。洗去污垢，露出陶罐原本灰扑扑的颜色，罐身没有任何花纹，只有几道天然的裂纹和那个破损的罐口，看起来更加普通了。
清洗的过程中，他指尖微不可查地拂过罐身，那残留的、微乎其微的“封禁”气息和异种能量残留，被他悄然引动、分析。
“原来如此…”李清风心中了然。这罐子以前封存的，是一种名为‘清心草’的低阶灵植的干品。这种草在修真界常用于炼制一些低级的宁神丹药，或者直接点燃，其烟雾有微弱的安抚心神、驱散低级幻象的作用。这罐子上的封禁，也是为了保持‘清心草’那本就微弱的药性。从残留的气息看，这罐子和里面的东西，被遗弃的时间应该不短了，药性早已流失殆尽，封禁也几乎失效。
对他而言，这罐子本身毫无价值。但这件事，却给了他一个提醒。这片区域，看来在更早的时候，或许就有一些低阶的修真者或者相关的东西活动过，只是痕迹极其浅淡，几乎被岁月磨平。
他将洗净的陶罐随手放在了岗亭角落，和那些打扫工具放在一起，看起来真的就像个准备用来垫花盆的废物。
玄猫在它的空间里甩了甩尾巴：“嘤嘤嘤~（老板，您这五块钱花得……是买了份‘区域修真活动历史调查报告’？虽然这报告内容约等于无。）”
“咪。（小塔，见微知着。尘埃之中，亦可见大千。五块钱，不亏。）”李清风意念回应，依旧淡定。
他拿起绿色喷壶，开始下午的例行“绿化养护”。先给小蘑菇喷水，水雾中，蘑菇哼唱的调子似乎多了点“考古老谣”的味道；再给“永恒基石”浇水，顺便检查了一下盆底新垫的“鹅卵石”（包括那块庙基碎片），一切正常；最后，给漆黑基座喷水，心中默念：《城市市容和环境卫生管理条例》核心精神，垃圾分类，资源回收，美化环境…
做完这一切，他坐回座位，再次拿起那本管理手册。仿佛花五块钱买个破罐子，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夕阳西下，晚班同事来交接。李清风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临走前，他看了一眼角落那个洗净的陶罐，想了想，还是把它拿了起来。
“算了，拿回去当个烟灰缸吧，好歹花了五块钱。”他自言自语着，拿着陶罐走出了岗亭。
走在回筒子楼的路上，李清风看着手里这个普通的陶罐，轻轻摇了摇头。
“清心草…看来以前这片地界，也有同道中人活动过啊。只是不知道，是像我一样沉沦红尘历练的呢，还是……早已化作真正的尘埃了？”
他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手中的破陶罐，在余晖中泛着黯淡的光。
对于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元婴老祖而言，这城市的水，似乎比想象中，还要深上那么一点点。而这，或许就是他留在这里的意义之一——看看这潭水底下，到底藏着些什么。
（第204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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