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室的灯明亮如白昼,造型特殊的灯壁内,烛火耐不住寂寞,活似吃了个魏无羡般在蜡烛尖扭腰跳动。
孟瑶坐在案前,一手翻阅着蓝家名下部分产业的账本,另一只手握着墨条,一圈一圈地研墨,分毫不觉屋外天空已被墨色浸染得透彻。
星辰学院到点放学,无数学子自月宫向四面八方散开,大星星和小星星们提着灯,以地上人间瞧不出的速度,慢慢行走在漆黑的夜空。
忽而,一只小星星眼尖地瞧见某处山上似乎遗落了一只同伴,好奇又紧张地低头去瞧,却被大星星拉了回来。
【那下面好像掉下去了一只小星星,我看到它在尝试跟着我们。】
【走吧,那不是星星,是灵力,是娲皇的力量。】
星星的谈话悄悄泯灭在夜空,孟瑶自窗外接到蓝忘机的灵讯。
——是他先前告知二人大师兄和师姐即将恢复身形,但耗时较长,夫人让他们先回去休息,明天再来看的回复。
只有短短一个字:
【好。】
孟瑶:“……”
二师兄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惜字如金,家里差那点润口的茶水???
孟瑶静静地看着那道凝着冷香的灵讯散去,终究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此时已近亥时,两间偏房内宗主和夫人也没有动静,他的心里不由升起几分担忧,放下手中看到一半的账册,起身踏入院落。
却见两侧偏房的窗纸都透着暖黄光晕,隐约有细微的声音溢出,似乎是里间的人醒了。
东侧是师姐,西侧是师兄。
他先往西侧偏房去,刚举起手,叩门的指尖都尚未触到门板,便听得里面传来蓝曦臣温和的声音:“请进。”
推门而入,只见蓝曦臣已换上一身月白长袍,一头长发用发带在发中简单束拢,虽面色仍带几分初醒的苍白,眼底却清亮有神,正坐在桌前轻抿清茶,见孟瑶进来,他抬眸一笑,音色温润如玉石相击:“阿瑶来了。”
“师兄醒了!”孟瑶快步上前,目光扫过他稍显苍白的面容,紧张询问,“感觉如何?灵力是否顺畅?”
“一切无碍,只是这次恢复身形似乎消耗了不少体力。”蓝曦臣倚靠在床头孟瑶特意摆放好的软枕上,本是精致如冰雕雪塑般的人,此刻却笑得温暖如春,“我还以为,你进门会先问我父亲去哪了。”
孟瑶打小就聪明,一双眼睛堪比最精的琉璃镜,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已刻进骨子里,按理来说,不该没注意到蓝祈璟此刻竟奇怪地不在屋内。
他闻言指尖微顿,随即唇边漾开一抹温和妥帖的笑,目光落在蓝曦臣苍白却清亮的眼底,语气诚恳又带着几分自然的关切:“宗主的去处他自有分寸,我怎好贸然过问。倒是师兄你刚醒,面色还带着倦色,身边没个人照应才是要紧事——”
他话锋一转,黑白分明的双眸添了丝浅淡的笑意:“难不成师兄觉得,我这双眼睛,会分不清眼下该先顾着谁?
说着,他伸手探了探桌案上的茶壶,指尖触到微凉的瓷壁,便顺势提起茶壶:“水凉了,我去给你换壶热的。”
转身时他回眸笑道:“方才路过东侧偏房,隐约听见师姐的声音,想来也醒了。宗主他许是去照看师姐了,毕竟师姐此次恢复,身体所耗应当不比师兄少。”
“而且宗主与夫人感情深厚,如胶似漆,也有可能是宗主按捺不住思恋,去东偏房寻夫人了。”
这话合情合理——蓝祈璟身为父亲,兼顾一双儿女再自然不过,同时作为全蓝氏出了名的恋爱脑,儿子一醒就目标明确地直奔媳妇儿以解相思之苦,也很合理。
孟瑶就这么温柔地为对方的缺席圆了场,既没显得刻意,也没让蓝曦臣有半分被冷落的错觉。
蓝曦臣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眼底笑意更深,一颗心暖化成了一滩水,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何尝不知孟瑶方才那一席话是在哄他。
阿瑶这玲珑心思,果然半点没让人失望,既顾全了他的感受,又不显刻意逢迎,倒是他方才的问话,似乎显得有些多余了。
孟瑶回来时,门没关严,正撞见蓝曦臣抬手按了按眉心,周身灵力虽平稳流转,眉目间却难掩那一丝倦意。
他懂,这是快到亥时了,师兄本能犯困,但偏偏方才睡多了,脑瓜清醒得很,怎么都睡不着。
还好他有先见之明,除了西米红豆,还让小厨房的厨娘专门备了些安神汤。
小厨房到偏房并不算远,他轻手轻脚推开门,将冒着热气的一个小瓦罐放在桌案上,舀了一小碗安神汤递过去:“师兄慢饮,这是安神汤,你多喝些,我专程让小厨房熬了两个时辰,喝了可以补身养神。”
蓝曦臣接过小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碗壁,暖意顺着经脉蔓延开些许,他浅啜一口,抬眸笑道:“阿瑶真是贴心。”
孟瑶垂眸,似是有些羞涩般抿唇浅笑。
蓝曦臣刚三两口喝完安神汤,便听得院外传来轻缓的脚步声,伴着蓝祈璟温和的嗓音:“曦臣醒了?”
孟瑶顺势起身相迎,只见蓝祈璟一身深蓝色宗主朝服,鬓边沾了些夜露的湿气,显然是刚从东侧偏房过来。
“宗主。”他躬身行礼,目光掠过对方略带疲惫的眉眼,微笑道:“方才我见东侧灯亮,便猜宗主在照看师姐,果然如此。
蓝祈璟垂眸看向孟瑶,眼底带着几分赞许与温和:“我不在的时候,多谢阿瑶照顾曦臣,辛苦了。”
孟瑶弯了弯眸子道:“不辛苦,何况我本就答应过夫人要好好照顾师兄,如今师兄能恢复身形,阿瑶心里很高兴。”
“相差这么大的岁数,你们师兄弟两个的感情倒是最要好。”蓝祈璟笑了下,上前几步,坐到床边,一边替蓝曦臣把脉,一边又补充了一句,“我方才说的话你们可别透露给月珧了。”
二人闻言一愣,随即对视一眼,顿时了然忍笑。
阿姐素来心思细腻,若是叫她知道父亲说他们二人关系最要好,只怕要追着父亲闹脾气。
蓝曦臣指尖抵着唇角,眼底笑意快溢出来,偏还故作正经地顺着往下想:“阿姐若是听见,定要盯着父亲,满脸不高兴地追问,‘父亲这话是几个意思?’”
他刻意模仿着蓝菏平日在家时娇俏又较真的语气,尾音微微上扬,“‘我和阿涣可是一母同胞的双胞胎,打从娘胎里就凑在一处,难道还不比和阿瑶亲近?父亲您是怎么说出这种瞎话来的?’”
蓝祈璟:“……曦臣!你跟你阿姐出去这一趟学坏了是不是?”
孟瑶听得忍俊不禁,有师兄带头使坏,他也忍不住顺着话头补充:“师姐定然还要揪着宗主不放,把二师兄和三师兄也当话头拽出来,说宗主这话是要分裂咱们这相亲相爱的小家庭,然后再寻夫人狠狠告上一状。”
蓝祈璟不可置信地看向素来乖巧听话,温柔懂事的小师侄:
“阿瑶?你???”
这两个崽子!反了天了!
然而,还没等他接下来再有什么动作,一个听上去蔫了吧唧,但话语中难掩不悦恼火的声音自东面传来。
“阿娘,您看看您的夫君都干了些什么,您让他看着些阿涣,他就是这么看的?!”
古静珝无奈道:“他也是你爹。”
蓝菏冷笑一声:“是啊,我们亲爱的老爹……当初拜访清河时便常听白姨说聂伯伯当年带聂大哥和怀桑带得糙,主打一个活着能吃饭就行,彼时我还不解既然父亲与聂伯伯玩到一起去,还这般要好,怎么也没见他稍稍分享下他那略显贫瘠,但理论知识也该算丰富的带娃心得。”
“现在看来,他们两个竟真是性情相投!”
如出一辙的不靠谱!
古静珝哭笑不得:“你爹他倒也没有那般不靠谱,方才你爹不也说阿涣无恙么?”
蓝菏“呵”了一声,凉凉道:“我何尝不想信任他,奈何我刚睁开眼,第一眼就瞧见我那亲爱的父亲在进门后第一时间直奔他媳妇儿,对屏风后他那不知是否醒来的亲女儿连一个眼神都没得。”
“您要为父亲说话,能不能先把您脑袋里父亲光辉伟正、如玉君子的形象摘下来,郑重思考过后再给我建议?”
古静珝:“……”
罢了,我努力过了,实在救不了,还是让夫君自己去和阿菏解释吧。
屋内的蓝祈璟:“……”
救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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