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攸宁决然的转身离开,脚步匆匆,仿佛想要逃离这个甜蜜与痛苦交织的空间。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本能的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让自己混乱的思绪得以沉淀。
当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家似曾相识的咖啡店门口。多看两眼,就能认得出来,这里是她曾经与气泡西柚见面的地方。
咖啡店里透着一种温馨而惬意的气息,玻璃橱窗擦拭得干净明亮,上面贴着几张可爱的新品推荐海报,在初春的阳光映照下闪烁着暖光。店内传出轻柔舒缓的音乐,伴随着咖啡浓郁的香气,让人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褚攸宁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店门。角角落落里的布置,与一年多以前并无太大差别,给她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了。
随便点了杯咖啡,褚攸宁环顾四周,目光被桌面上摆放的精致小盆栽吸引,生机勃勃,很耐看。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明亮的光斑。 然而,这样明媚、轻松、惬意的氛围却让她感觉有些陌生。这家咖啡店,在她记忆深处一直是灰暗、阴冷、逼仄的模样。
走到角落的位置坐下,这里正是她和气泡西柚曾经坐过的地方。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天的场景在她眼前清晰浮现。她满心期待,精心打扮,怀揣着对爱情的憧憬,早早来到这里等着。当气泡西柚出现的那一刻,她觉得对方像自己期待的那样,有眼缘。然而,对方得知她聋哑后的那种介意与无奈,如同利刃般削了她的心好几刀。希望瞬间破碎,绝望如影随形,她第一次体会到,因为聋哑,爱情竟如此遥不可及。
时间尚早,店里的顾客不多,偶尔传来几声轻声交谈和杯勺碰撞的声音。服务员端着咖啡走过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位吧嗒吧嗒掉眼泪的漂亮小姑娘,但褚攸宁丝毫没有察觉。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气泡西柚的拒绝,回忆到了手腕上鲜血滴流时的绝望。从第一次和李医生在住院楼餐厅吃饭时的小心翼翼,回忆到了搬家那天的火锅大餐。
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划动,褚攸宁的思绪仍沉浸在爱意和怨念相交织的痛苦中。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她在心里无声的呐喊,泪珠子越落越大,越掉越快。
她对姐姐的感情是如此深厚,她从未设想过姐姐会有任何瑕疵,哪怕是一根从姐姐身上掉落下来的发丝,只要是来自姐姐,她也会认为是根完美的发丝。姐姐的那句“我确实介意过你的聋哑”,如同晴天霹雳,将她再次打入绝望的深渊。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命运捉弄的小丑,每一次对爱情伸出手,换来的都是“介意”。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连姐姐都介意她的聋哑,她简直是不知道还会有谁不介意。
<姐姐对我的关注和照顾……操心我腕子上的疤痕,带着我去济南做手术,日复一日的帮我练习说话,在我失落时耐心开导我……我从姐姐身上感受到的那些前所未有的温暖,难道都是假的吗?>褚攸宁反复自问过无数遍之后,心中的怨念开始动摇。
她仔细辨别这姐姐今早的痛苦与自责,真挚的眼神和懊悔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况且,姐姐也完全没有必要在自己面前演戏……
抹干净糊在眼睑上的泪水,褚攸宁重获清晰视野的瞬间,蓦然发现,其实这家咖啡店里的装潢、陈设基本上没有变,变的是自己看待它的心境。哪怕此刻心情极度糟糕,她也不再觉得这家咖啡店是记忆中那般不堪!
是现在的自己,和一年多以前的自己已经截然不同了!这种变化源自姐姐朝朝暮暮的陪伴,姐姐的爱,如和风细雨,在潜移默化之中重塑了自己。曾经那个被聋哑带来的伤害深深困扰的自己,那个自卑、敏感的自己,在姐姐的熏染之下,逐渐变得勇敢、坚强,对生活重新燃起希望。
自己的变化,哪怕是妈妈,都能感受到。就连此时此刻萦绕耳边的轻音乐,也是自己曾经可望而不可得的,更是姐姐恩赐给自己的。
也许,姐姐真的和其他人不一样!只是在面对这份感情时,姐姐也曾有过迷茫和焦虑。姐姐也只是吃五谷杂粮的肉体凡胎而已……
褚攸宁的心情逐渐平复,开始理智的思考。她意识到,姐姐对自己的感情并非一时冲动,不能因为这一次的伤害就彻底否定。而且,自己对姐姐,又怎会因为这点挫折就能轻易做到不爱了呢?
她想起自己曾经在黑暗中挣扎时,是姐姐的出现让自己发现了生活中的光,让自己有了想听到声音、想张嘴说话的冲动。
<也许……我应该再给我们一次机会。>褚攸宁心中的想法逐渐坚定,她不再甘愿被过去的阴影束缚。
咖啡杯半空,褚攸宁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眼中重新燃起了些许亮光。走出咖啡店时,步伐不再沉重,而是带着些轻飘飘的急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她要回家,给姐姐道歉。告诉姐姐,自己愿意再试一试,重新拥抱这份带着瑕疵的爱情。
朝着回家的方向,每迈一步,褚攸宁都会在心里默念一遍:<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就在小祖宗离开家没多久,李意浓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分管人事工作的副院长。
去行政楼的路上,李医生心中很忐忑,猜测可能是关于自己考博的事情。急诊科一直很缺人,老孟说不定不想放自己离开。匆忙赶到行政楼,李医生在等电梯的时候,心里还在琢磨着如何说服老孟支持自己考博。
然而,当她走进副院长办公室,却发现老孟并不在,只有副院长一个人。
这位副院长与小李基本没有单独沟通过,此刻却格外客气,脸上堆满了笑容,丝毫没有平日里的领导架子,这让小李有些不知所措。
“快坐快坐。”副院长热情的招呼着。
李医生疑惑的看着领导的领导,应声坐下,显得有些拘谨。
副院长清了清嗓子,喝了两口茶水,才开口:“小李啊,今天找你来呢,是有点私事想和你聊聊。”
李医生心中更加疑惑:“院长,您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说。”
副院长微微皱眉:“是这样的……你还记得春节前那个胎盘早剥的孕妇吗?就是阙达得,阙会长的夫人……”
李医生点了点头:“记得,怎么了?”
副院长看了看刺头小李,表情有些为难:“是这样……阙会长还是希望你能修改一下那份抢救病历。”
李医生瞪大了眼睛看着领导的领导,难以置信的问:“修改病历?为什么?病历都是如实记录的,怎么能随意修改呢?”
副院长叹了口气:“小李啊,阙会长有他的难处,具体原因呢,我也不太清楚。他希望你能帮这个忙,只要你答应,他承诺过你的事情也肯定会做到……哦,当然了,我也不是不讲原则的人。你看啊,是不是这么个道理……咱们临床上要求病历的真实性,是为了确保患者能得到更好的救治,对吧?阙会长的太太,昨天已经出院了,康复得很不错,我见着了。所以呀,咱们再回过头来,稍微调整一些抢救病历上的细节,对患者的治疗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对吧?我也是搞临床出身的,虽然干一线的时候在心内科,但妇产科我多少也懂一些。胎死宫内,新生儿抢救无效,这仅仅就是病历上的措辞嘛,对患者影响不大,况且患者都出院了。”
李意浓心中涌起一股怒火:“病历是医疗过程的重要记录,关乎患者的权益和医疗的公正性,我不能随意修改。而且,这样做是违规的!”
副院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神变得有些严肃:“小李,我知道你是个有原则的人。但阙会长来头不小,今天我找你过来,也是领导安排给我的事情。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可能会给你带来一些麻烦。你再考虑考虑?”
“院长,我理解您的意思。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违背自己的原则。如果阙达得有什么疑问,或者对我的急救过程有质疑,可以通过正常的途径来解决。”
副院长看着刺头小李,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说:“好吧……反正我把话都带到了,你回家后再好好想想。不过,我还是要再提醒你两句,这件事情绝对不是你今天拒绝了我就能安然度过的。你今天拒绝了我,明天书记就会找你。明天你再拒绝了书记,还会有其他领导找你。年轻人,特别是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别跟上边犟,犯不着,也犟不过去。你回去吧……想明白了,可以随时来找我,仅限明天中午之前。明天下午,这事儿何去何从,我也就管不上了。”
“他到底为什么非要改这个病历?”李意浓临走前,又追问了一句。
“你问我?我问谁去呀……”副院长端起茶杯,看着凶多吉少的小李,偷偷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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