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厦门高崎机场起飞时,舷窗外的大王椰子树还浸在湿热的雾气里。落地后,哈尔滨太平机场的风带着舒服的温度,卷着碎雨扑到舷窗上。
褚攸宁裹了裹薄外套,看着传送带上转着的行李箱,突然笑出声:“从穿短袖到穿薄外套,只用了3个小时。”
“从2个行李箱变3个行李箱,只用了5天。”李意浓拉着最重的那个行李箱,指尖触到金属拉杆上的微凉,倒觉得这温差来得亲切:“咱们得先坐机场大巴到加格达奇,再从那里转乘客车去塔河。”
从北京出发前,小情侣查了无数攻略。在福建乐呵了4天半,褚攸宁的脑存量已经清空,只有李意浓还清晰记着复杂的行程安排。
大兴安岭太大,能落脚的镇子像散落在林海中的珍珠,塔河是离她们要去的白桦林最近的一处。 机场大巴驶离市区,窗外的高楼渐渐变成低矮的砖房,路两旁的杨树叶子还绿得扎实,风一吹晃出满树碎光。
褚攸宁靠着姐姐的肩膀打盹,睫毛上似乎还沾着厦门带过来的海风。
换乘客车时遇到点小麻烦,末班车已经离开。有了前几天买船票的吵架经验,褚攸宁没有埋怨姐姐非要在机场的假冰雕旁拍照留念,李意浓也没埋怨小祖宗下了机场大巴非要在加格达奇吃顿榛菇炖小鸡。两个人极其冷静,乖乖的在长途汽车站外和出租车司机商务洽谈。
司机师傅是个操着东北口音的蒙族大姨,嘴不闲着,人也憨厚:“你们这时候来正好,八月的林子最热闹,野果子刚熟,小动物也常出来晃悠。”
车开进林区时,天已经擦黑,窗外的树影越来越密,黑黢黢的像伸手不见五指的巨人,只有车灯劈开的两道光柱里,能看到偶尔窜过的山猫,眼睛亮得像灯泡,惊得褚攸宁直往姐姐怀里缩。
“别怕,师傅刚才不是说了嘛,这里刚进林区,没有狗熊和狼。”李意浓揽住小祖宗的手,重复着自己也不太信的话。
车拐过一个弯道时,突然遇见一群狍子,借着车灯能看到它们圆滚滚的屁股,
褚攸宁刚才的紧张全变成了新奇:“是……傻狍子!网上说它们……好奇心重,果然……跟着车灯跑呢!”
到塔河镇时已是深夜。说是县城,其实常驻人口只有将将4万。
这次订到民宿是镇子最西头临着呼玛河的猎户农家乐。院子很大,一座木刻楞房子坐北朝南,墙是圆木搭的,屋顶码着玉米,檐下亮着老式的铁皮帽子钨丝灯。
老板娘给她们端来两杯热奶茶,奶皮浮在上面,带着点炭火的焦香:“明天一早我让我家老头子送你们进林子,他熟悉路,能找到最好看的白桦林。放心吧,没有不满意的!”
第二天破晓,李意浓是被窗外的鸟鸣叫醒的。拉开窗帘,晨雾正从林子里漫出来,把远处的山尖裹成了淡青色的剪影。
老猎户已经套好了马,马背上铺着厚毡子,褚攸宁踩着马镫往上爬时晃了一下,李意浓伸手扶她,两人的手在马背上攥成一团,十分紧张,掌心的温度烫得像要烧起来。
进了林子才知道,大兴安岭的8月是被泡在绿里的。樟子松的绿沉得像墨,兴安落叶松的绿带着点嫩黄。最惹眼的是白桦林,树干白得发亮,叶子绿得发乌,阳光从枝叶间漏下来,在地上洒下满地梦影。
刚走没多远,一只圆滚滚的花栗鼠从树洞里窜出来,抱着颗红松籽蹲在树根上,黑亮的小眼睛警惕的瞅着她们,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比网上刷到的视频更惹人喜欢。
褚攸宁闹着要下马,刚想往前走,花枝鼠“吱”的叫了一声,转身蹿上树干,蓬松的大尾巴在枝桠间扫过,带落几片嫩绿的叶子。
索性没再上马,褚攸宁抱着棵白桦树转了个圈,树皮上的眼睛纹路活灵活现,她仰起头喊:“姐姐你看!这树……在瞪我呢!”
李意浓也跳下了马,踩着厚厚的松针走过去,脚下软得像踩在云朵上。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想拍下传说中的白桦林的样子,却被小祖宗突然拽着撞了个满怀。两人撞在白桦树上,树干抖落一阵绿叶雨,叶子落在她们发间、肩膀,像撒了把星星。
“别拍树了!”褚攸宁的声音闷在姐姐颈窝:“拍我。”
中午在林子里野餐,老板娘给带的干粮是列巴、腌肉、奶茶。褚攸宁咬了口列巴,门牙差点被拽下来。
正在饮马的老猎户赶紧指导傻孩子:“小丫头蛋儿,列巴要沾着奶茶吃。”
李意浓突然指着远处的山脊:“那是什么?”
阳光正好斜照在山脊上,一条金色的光带沿着林线铺开。
老猎户:“日照金山,夏天里遇着是好兆头。”
褚攸宁都没说话,只是望着那片金光,听着风穿过林子的“呜呜”声,感受着大地在轻轻呼吸,不约而同的对着山脊上那道金光许愿。
李意浓:<希望我可以有能力把攸宁照顾得更好。>
褚攸宁:<希望我可以有能力把姐姐照顾得更好。>
游客们和老猎户各上了各的马,正准备继续往白桦林深处再走一段路时,林间突然闪过一道棕红色的影子,又是只狍子,傻乎乎的站在不远处盯着马背上的游客,歪着脑袋琢磨几秒两位陌生人,又瞪着圆眼珠看看老熟人。
老猎户笑着扔给它一根特意带来的水萝卜:“这傻家伙不凶,等会儿咱们走远了,它说不定还跟着呢。你们别怕啊,不伤人。”
果然,李意浓和褚攸宁骑着马往前走出几十米,再回头看时,那只狍子已经吃完萝卜跟了上来,头顶的小犄角在阳光下泛着灵动的光,嘴里咂嘛着最后一口萝卜。
下午往回走时,路过一条小溪,水清得像水一样,河床上的鹅卵石看得清清楚楚。褚攸宁还有点在鼓浪屿海边养出来的习惯,脱了鞋就往水里蹚,刚踩下去又缩回来,冻得直跺脚:“好冰!”
早已准备好了干纸巾的李意浓,笑着蹲下去,帮不听劝的傻狮子擦脚、套袜子、穿鞋。最后还讲了一句妈味儿十足的警告:“看你以后还任不任性了!”
回到民宿时,天已经擦黑。老板娘炖了锅杀猪菜,咕嘟咕嘟冒着热汽,贴在锅边的玉米饼子浸了肉香,咬一口能烫得直哈气。
褚攸宁吃得鼻尖冒汗,李意浓塞给她两瓣蒜,看着她狼吞虎咽,突然想起她在鼓浪屿吃鲨鱼丸时,也是这副没出息的傻样子。
夜里的大兴安岭静得能听见星星眨眼。院墙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猎户家的狗警觉的竖起耳朵,却没叫,凭着半辈子的狗生经验,判断出是只没什么威胁的野兔。不一会儿,一只野兔不知道从哪道墙缝钻了进来,浑身灰褐色的毛,蹲在柴堆旁啃着老板娘晒干的苜蓿,红宝石似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像两颗小灯笼。
褚攸宁想指给姐姐看,刚抬手,野兔“嗖”的蹦进了草丛,只留下一道子抖动的草痕。
两人裹着同一条毛毯坐在院子里的木凳上,猎户家的狗趴在大门口打盹,遥远林子里偶尔传来几声狼嚎,却不吓人,反倒像在为这寂静伴奏。
李意浓把头靠在褚攸宁肩上,指着天上的银河:“你看那星星,比鼓浪屿的亮多了。”
“嗯,这里的天……更近一些。”褚攸宁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姐姐,我以前总觉得,听不见的时候,世界像是……有块巨大的……玻璃,我在里面,别人在外面。但现在……和你在一起,好像玻璃碎了,风能吹进来,星星也能……落进来。”
李意浓转过头,借着月光能看到小祖宗人工耳蜗边的发梢。她伸手抚过攸宁的耳廓,这双曾被寂静笼罩的耳朵,如今能听见风、听见雨、听见她的心跳。
双唇贴在小祖宗耳边,李意浓说:“不是玻璃碎了,是我走进来了。”
吻落下去时,带着松针的清香和夜色的微凉。
“李意浓,我爱你。”褚攸宁对这句自己练习过上千上万遍的告白,无比满意。
掏出手机,被告白的人打开前置摄像头,把自己和小祖宗录进画面:“2016年8月7日,褚攸宁终于向我告白了。”
大女主正了正身子,清了清喉咙,吻了一下姐姐的额头,目光回到手机摄像头上:“李意浓,我爱你。”
银河在头顶缓缓流淌,仿佛整个大兴安岭的夏天,都成了她们的背景。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最难发音的名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