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内,王紫龙和陈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困惑。
楚南刚和林沐泽有过短暂对峙,此刻也沉默着,只有刘乾还维持着热情的笑容,盯着林沐泽的背影。
林沐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惧,迈步走到宿舍内侧。
靠近阳台的位置果然留着一张空床,床沿的标签上用黑色马克笔写着“林沐泽”三个字,字迹工整。
床下的书桌一角,叠放着崭新的牙缸、毛巾和脸盆,甚至连牙刷都拆好了包装。
爷爷果然没骗他,学校真的提前备好了生活用品。
他沉默地拉开帆布背包,将换洗衣物一件件叠进衣柜,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一旁的刘乾凑到楚南身边,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低声耳语:“楚南,刚才咋回事啊?你俩认识?”
“不认识。”楚南摇摇头,目光掠过林沐泽紧绷的后背,心里的怪异感越发浓郁,却还是笑着转向王紫龙和刘乾,“没事儿,估计是误会。咱们也快点收拾吧,收拾完正好逛逛校园,我可是盼这一天盼好久了。”
“好主意!”王紫龙眼睛一亮,顺势提议,“对了,既然宿舍人都到齐了,晚上一起去吃饭吧?大家好好认识一下,联络联络感情。”
“好啊好啊!”刘乾立刻附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早就听说清华食堂的菜品一绝,正好趁机尝尝。”
楚南摸了摸下巴,忽然笑道:“行是行,但刘乾,咱们第一餐不如就在食堂吃?好歹得检验下‘清华味道’是不是真的名不虚传,哈哈哈,是吧紫龙?”
“没问题。”王紫龙点头。
刘乾嘿嘿一笑,露出两颗虎牙:“那我们走吧,晚上我请客!”说着,他转向正整理洗漱用品的林沐泽,语气热情,“林同学,晚上一起去吧?人多热闹。”
王紫龙和楚南也跟着看过去,眼神里带着期待。
他们都看出来林沐泽性子内向,想拉他一起融入集体。
背对着众人的林沐泽眉头猛地皱起,指尖的毛巾差点滑落在地。
抗拒感像潮水般涌上来,他下意识想拒绝,可爷爷临行前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沐泽,试着和人接触,别再把自己关起来了。”
他微微闭上眼,指甲掐进掌心,强迫自己压下本能的退缩,可喉咙像被堵住般发紧,半晌才挤出微弱的声音:“我...不用了...谢...谢谢...”
“害,别客气啊!”刘乾还想劝,“大家天南地北聚到一个宿舍,多有缘啊,一起去吧,就当熟悉熟悉。”
王紫龙也跟着开口:“是啊,食堂菜品种类多,说不定有你爱吃的,一起去看看?”
他看着林沐泽瘦削的背影,总觉得这少年不是“客气”,而是骨子里的疏离。
楚南没说话,只是盯着林沐泽的肩膀——那肩膀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连后背的肩胛骨都清晰可见,显然是极度紧张的状态。
他心里的疑惑更重了:这个林沐泽,到底在怕什么?
林沐泽的动作停顿了片刻,指尖的水珠滴落在书桌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最终还是轻轻摇了摇头,继续低头摆放牙缸,声音轻得像蚊子叫:“真...不用了,我待会儿自己去就好。”
刘乾和王紫龙对视一眼,空气瞬间变得尴尬。
刘乾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楚南突然摆摆手打断他:“既然林同学不想去,那下次吧,也不急在这一时。”
王紫龙领会到楚南眼神里的示意,顺着话头接道:“对,下次再聚也一样。”
刘乾见状,只好讪讪地闭了嘴。
宿舍里的气氛陡然变得诡异,只剩下整理行李的窸窣声,连陈阳都识趣地没再搭话。
没过多久,三人收拾完毕,勾肩搭背地出门了。
刘乾临走前还回头看了林沐泽一眼,见他依旧背对着门口,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直到宿舍门“咔嗒”一声关上,林沐泽才重重松了口气,像脱力般瘫坐在椅子上,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湿。
他摸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拨通了爷爷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忙音都让他觉得安心。
“嘿嘿...沐泽啊,到学校了吧?感觉咋样啊?”电话刚接通,爷爷苍老却洪亮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带着浓浓的关切。
听到爷爷的声音,林沐泽一整天紧绷的心瞬间松弛下来,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笑意:“爷爷,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比之前的学校大了一点。”
“才一点?”爷爷爽朗地笑起来,“那是清华啊,全国最大的校园之一!肯定是你还没逛呢。让我猜猜...你是不是还躲在宿舍里没出去?”
林沐泽环顾了一圈整洁的四人间,无奈地笑了笑,没有否认:“嗯,刚收拾完行李。”
“你这孩子啊。”爷爷的语气带着点嗔怪,却更多的是心疼,“沐泽,听爷爷的话,一定要试着和同学沟通,这样才能交到朋友。有朋友陪着,日子才有意思,才不会孤单。”
“我知道了爷爷,我会试试的。”林沐泽轻声答应着,手指摩挲着手机壳上的裂痕——这手机是爷爷去年用攒了半年的退休金买的,说“上大学得有个好手机联系方便”。
爷孙俩絮絮叨叨地聊了很久,从食堂的饭菜问到宿舍的室友,从北京的天气说到家里的菜园,直到窗外的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林沐泽看了一眼窗外昏黄的日光,肚子适时地叫了起来。
他起身重新戴上鸭舌帽,把帽檐压得很低,拉开宿舍门,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
夜幕渐渐降临,清华园彻底热闹起来。
宿舍楼间回荡着嬉闹声,新生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的话题从专业选课到校园八卦,偶尔还夹杂着对“傍晚天空出现祥云”的惊叹。
林沐泽混在人群里,像个透明人,低着头快步走向食堂,尽量避开与人对视。
他随便打了两份素菜和一碗米饭,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飞快地吃完饭,便起身往宿舍走。
夜晚的校园主干道上,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晚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让常年习惯独处的林沐泽感觉到了些许轻松——黑暗像是一层保护色,能遮住他的局促与不安。
就在这时,夜空中突然闪过一抹妖艳的青蓝色光芒,快得像错觉。
紧接着,漆黑的天空开始像平静的水面被投入石子般,泛起层层涟漪,淡紫色的光晕从涟漪中心扩散开来。
下一秒,一束束青色、蓝色、紫色的极光冲破云层,在天际铺开,像轻盈的薄纱,又像流动的彩带,美得惊心动魄。
“哇!极光!”一声惊呼声从旁边的草坪传来,紧接着,惊呼声像传染病般在校园里蔓延开来,此起彼伏。
林沐泽猛地抬头,当看到天际那片熟悉的极光时,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极...极光?”
七年了!七年前那个改变他一生的夜晚,也是这样诡异的极光!一瞬间,尘封的记忆被撕开,恐惧像藤蔓般缠上心脏,让他忍不住浑身颤抖,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他的噩梦,他七年挥之不去的阴影,起源就是这该死的极光!
校园的另一边,楚南、王紫龙和刘乾正站在图书馆前的广场上,仰着头盯着天空,满脸震惊。
“我艹...这是真的?北京怎么会有极光?太离谱了吧!”刘乾瞪大了眼睛,手里的手机举得老高,不停拍照,“这要是发朋友圈,绝对炸了!”
楚南也皱着眉,眼神里满是疑惑:“不对劲,极光一般只出现在高纬度地区,北京根本不可能看到,这肯定有问题。”
王紫龙没有说话,只是眼神越来越严肃。
他想起了诺亚留下的“清北大学见”,想起了自己多次探入宇宙却察觉不到的异常——这极光,绝对不是自然现象!
他下意识地调动意识探向宇宙,可依旧是一片平和的星云,没有任何波动,这让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而此刻的林沐泽,已经彻底慌了神。
他像个没头苍蝇般在小道上奔跑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更让他恐惧的是,脑海里开始不受控制地闪现梦中的场景:昏黄的晚霞下,层峦叠嶂的山脉腹地,破败的建筑群里,青黑色的锥形石柱散发着压抑的光芒...
突然,前方小道上的路灯“啪”地一声爆出火花,灯泡瞬间碎裂,原本昏黄的路面陷入一片黑暗。
林沐泽猛地停住脚步,瞳孔因恐惧而放大——在他前方三米远的地方,一根半人高的石柱正悬浮在半空,青黑色的石体上刻着模糊的奇异符文,形状与梦中那座“山”字形建筑的残骸一模一样,只不过此刻是倒过来的,像个倒置的三角锥,神秘又诡异。
“这...这是...梦里的东西?”
林沐泽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撞到了路边的树干,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却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
梦里的场景竟然出现在了现实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更诡异的是,周围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刚才还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脚步声、说话声,全都没了踪影,这条小道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连风都停了。
在这死寂的氛围里,林沐泽咽了口唾沫,呼吸越来越沉重。
他想转身逃跑,脚却像灌了铅般挪不动半步。
就在这时,那根悬浮的石柱突然亮起淡淡的青光,光芒柔和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像一道无声的呼唤,牵引着他往前走。
“嗯?”
林沐泽愣住了,原本狂跳的心脏竟然渐渐平缓下来,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也淡了许多。
从石柱亮起光芒的那一刻起,他心里的焦躁就像被温水浇灭的火苗,只剩下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抵不过那股牵引,缓缓迈开了脚步。每走一步,脑海里就响起一阵类似钟声的轰鸣,神圣而悠远,仿佛在指引着什么。
走到石柱前,林沐泽盯着那些模糊的符文,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他想起了梦里符文散发的诡异光泽,想起了尖啸声穿透灵魂的痛苦,可此刻,他却只想触摸一下这根石柱。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尖距离石体还有一厘米时,石柱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青光,像一轮小型太阳,瞬间照亮了整条小道!
“啊啊啊啊!!!”
林沐泽下意识地用手臂挡住眼睛,强光透过指缝照进来,让他睁不开眼。
几秒钟后,光芒渐渐减弱,他才缓缓放下手臂,睁开眼睛。
眼前的景象让他彻底惊呆了——周围不再是校园的小道,而是一片充斥着流光的奇异空间,淡蓝色的光点像萤火虫般四处飘荡,脚下是虚无的光晕,踩上去软绵绵的。
“这...是哪里?”林沐泽茫然地环顾四周,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忽然,“噗通噗通噗通~”的声音响起,像巨大的心脏在跳动,每一次跳动都让整个空间跟着震颤。
林沐泽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前方的流光中突然泛起一阵耀眼的红芒,一道Y字形的红色光痕率先显现,像飞鸟展开的双翼。
紧接着,光芒沿着光痕不断勾勒、填充,一个高达数十米的银灰色巨人渐渐成型——他有着流线型的躯体,手臂上覆盖着类似铠甲的坚硬外壳,头部像武士的头盔,面部光滑,没有五官,只有一对金色的眼眸,散发着神圣而温暖的光芒。
“你...是谁?”林沐泽仰着头,喉咙发紧,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
这巨人的轮廓,他好像在梦里见过无数次,却又无比陌生。
然而,巨人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那里,金色的眼眸注视着他。
林沐泽鼓起勇气,又问了一遍:“是你...一直在我的梦里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做那些噩梦?”
依旧没有回应。但这一次,银灰色巨人有了动作——他缓缓转过头,金色的眼眸看向右侧的流光。
林沐泽不明所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下一秒,流光涌动,一幅清晰的画面在空间中显现:那是一片漆黑的山林,树木被拦腰折断,泥土翻涌,一只体型庞大的黑影正从山林深处走出,它的身体像小山般粗壮,覆盖着坚硬的鳞片,嘴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兽吼声,每一步都让地面剧烈颤抖。而黑影前进的方向,正是一片灯火通明的城市!
“巨大怪物!!!”林沐泽失声惊呼,心脏差点跳出胸腔。这怪物的模样,比他梦里的场景还要恐怖百倍!
“你...到底想传达什么意思?”他转头看向银灰色巨人,声音里带着哭腔。这画面太真实了,真实得让他头皮发麻。
银灰色巨人缓缓转过头,金色的眼眸再次落在他身上,眼神里带着一股林沐泽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有悲悯,有期待,还有一丝沉重。
林沐泽死死盯着画面中的怪物,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城市边缘的一块路牌上——那路牌上的“黔城大道”四个字,像一把尖刀刺进他的心脏!
“那边!!!是...黔城!!”林沐泽瞳孔骤缩,爷爷还在黔城!那只怪物要去黔城!
他猛地转过身,扑到巨人面前,双手合十,不停地鞠躬祈求:“求求你,救救我爷爷!求求你!黔城是我爷爷住的地方,那怪物过去会害死他的!求求你帮帮我!”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爷爷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要是爷爷出事了,他就真的变成孤家寡人了。他不敢想象那个画面,只能一遍遍地祈求眼前的巨人。
银灰色巨人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过了许久,他缓缓抬起右手,粗壮的手指指向林沐泽。
“什么意思?”林沐泽愣住了,顺着巨人的手指看向自己,“你...是说我?我可以自己去救爷爷?”
巨人的头颅缓缓点了点,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微光。
“可是...我怎么回去?我现在在北京,黔城离这里上千公里!我...我就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打得过那种怪物?”林沐泽急得眼泪掉得更凶了,他想救爷爷,可他根本没有办法!
话没说完,他突然愣住了——巨人的眼神里没有嘲讽,只有笃定,仿佛在告诉他“你可以”。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七年前的极光、七年的噩梦、眼前的石柱、神秘的巨人...这一切或许都不是偶然,巨人既然让他来,就一定有原因!
“好...既然这样!我要去!”林沐泽擦干眼泪,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就算只有一丝希望,我也要救爷爷!”
话音刚落,他的身体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与巨人身上的银灰色光芒交织在一起。光芒中,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某种变化,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四肢百骸涌出来,脑海里的钟声越来越响,仿佛在宣告着什么。
“嗬啊啊啊啊啊!!!!”
林沐泽仰天长啸,光芒顺着他的手臂蔓延,最终凝聚成一对银色的光翼——那光翼与巨人胸前的Y字形光痕一模一样,散发着神圣的光芒,带着撕裂空气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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