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城的风，比前几日更凉了些。
老楼楼下，林沐泽站在台阶上，看着眼前的几人，嘴角牵起一抹牵强的笑容，那笑容像蒙了一层灰，没什么光彩。
“沐泽……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学校吗？”楚南皱着眉，语气里满是担忧。
这几天，林沐泽除了处理葬礼的事，就一直待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话少得可怜，眼神也总是空的。
林沐泽摇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攥着衣角，声音轻得像风：“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在家里再收拾收拾，陪陪爷爷。”
他说“陪陪爷爷”的时候，目光下意识地瞟了一眼二楼的窗户，那里曾是爷爷最喜欢晒太阳的地方。
蓝海棠张了张嘴，想说“我留下来陪你”，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知道林沐泽现在需要空间，却又放心不下，只能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心疼：“那……你照顾好自己，有事一定要给我们打电话。”
“别担心，我没事的。”林沐泽对着众人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些，“学校那边，麻烦你们帮我请个假，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就回去。”
“那行吧。”刘乾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很轻，“你早点回来，我们在学校等你，小林学长那边，我们也会帮你照看的。”
“嗯，麻烦你们了。”林沐泽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眶微微发热，却强行忍住了。
众人没再多说，只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上了SUV。车子发动，缓缓驶离，直到消失在巷口的拐角，林沐泽才缓缓垂下头，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走上楼。
他不知道的是，车子刚开出两条街，王紫龙就忽然开口：“我和叶凡不回去了，沐泽一个人在这儿，我们不放心。”
叶凡立刻点头：“对，我们留下陪他，等他愿意走了，我们再一起回学校。”
楚南看了一眼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老楼，沉默了几秒，点头道：“也好，你们多看着点他，有情况随时联系我们。”
蓝海棠和陈欣也没反对，只是心里更惦记林沐泽了——他们都知道，那空荡荡的房子里，藏着多少让人心碎的回忆。
老楼里，林沐泽推开房门，一股冷清的气息扑面而来。
爷爷的房间门虚掩着，客厅的沙发上，还放着爷爷没织完的毛衣，茶几上，那只爷爷常用的搪瓷杯，还摆放在原来的位置，只是再也不会有人用它喝茶了。
他的目光一点点暗下去，像被抽走了灵魂，宛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到沙发上坐下，伸手打开了电视。
嘈杂的声响瞬间填满了房间，却更衬得四周空旷——没有爷爷的笑声，没有爷爷喊他“沐泽”的声音，这房子，空得让人发慌。
电视里的节目换了一个又一个，林沐泽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直到一则民间新闻跳了出来，才勉强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屏幕上，记者的声音带着哽咽：“……这位捡垃圾捐款的张爷爷，十几年来，将自己捡废品攒下的钱全部捐给了贫困生，如今不幸离世，所有受过他帮助的学生，都自发赶到了医院，只为送张爷爷最后一程……”
画面里，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捧着白花，在墓园门口哭得撕心裂肺。
林沐泽的心猛地一揪，眼眶瞬间红了——或许是爷爷刚刚离开，他对“离别”格外敏感。
他轻叹一声，靠在沙发上，眼神里满是迷茫。
未来是什么样的？没有爷爷的日子，该怎么过？
他不是没想过爷爷会离开，可他以为，还有很多时间，还有很多机会陪爷爷吃汤圆、晒太阳、听爷爷讲过去的事……
可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快得让他措手不及，快得让他连一句“爷爷，我还没好好孝敬你”都说不出口。
接下来的几天，林沐泽几乎没出过门。
他把自己关在房子里，白天昏睡，晚上清醒，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和爷爷相处的点点滴滴，也反复想着那个逃脱的黑雾巨人。
那黑雾巨人还没被解决，它会去哪里？会做什么？会不会伤害其他人？
这些念头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让他寝食难安。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那种不安，像一块石头压在他的心头，越来越沉。
终于，在一天深夜，客厅里忽然亮起一道微弱的蓝光——是放在茶几上的进化信赖者！
它不仅在发光，还伴随着一阵沉重的、像心跳一样的震动，频率越来越快，仿佛在警示着什么。
林沐泽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抓起进化信赖者。他闭上眼睛，集中精神，试图通过进化信赖者窥探。
下一秒，一幅极其恶心的画面映入他的脑海：
阴暗的工厂角落，一只浑身覆盖着黏液的触手怪物正在蠕动。那触手粗壮、滑腻，上面布满了细小的倒刺，每动一下，都发出“黏腻”的声响，周围的杂草和碎石，被触手一碰，瞬间就化作了黑褐色的粉末。
“怪物！”林沐泽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他来不及多想，抓起外套就冲出门，跑到楼下的小巷里召唤石之翼，跨过近千公里，来到江岸市。
光芒闪过，一架银色的飞行器出现在眼前。
林沐泽跳上去，设定好坐标——进化信赖者显示，怪物在江岸市！
石之翼的速度极快，跨越近千公里的距离，只用了半个多小时。
可当林沐泽降落在江岸市的工厂附近时，却愣住了。
进化信赖者的光芒突然熄灭，震动也停了下来，那只触手怪物，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熊熊火海。
工厂的厂房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滚滚黑烟直冲天际，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塑料味和刺鼻的浓烟，到处都是撕心裂肺的呼喊声、求救声，还有消防车的警笛声、救护车的鸣笛声，交织成一片人间炼狱。
林沐泽站在石之翼上，看着下面的景象，呼吸瞬间紊乱，手指死死攥着飞行器的边缘，指节泛白。
他看到救护人员抬着担架，从火海里冲出来，担架上的工人，身上的衣服早已被烧光，皮肤被烧得焦黑，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白骨，他们痛苦地哀嚎着，声音凄厉得让人不忍卒听。
林沐泽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忍不住侧过头，不敢再看——那些伤者的脸，那些痛苦的表情，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他等着，等着战王梦迦或者战神梦比优斯出现，就像以前一样，他们会一起联手打败怪物，阻止灾难。
可他等了很久，直到火势渐渐被控制，直到那只触手怪物彻底没了踪迹，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凌晨时分，林沐泽驾驶着石之翼，疲惫地回到了黔城的老楼。
他推开门，客厅里依旧空荡荡的，电视还开着，播放着凌晨的新闻，可他什么也听不见。
他沉默地坐在沙发上，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江岸市的惨状，反复想着那个消失的触手怪物。
明明通过进化信赖者看到了它，为什么会突然消失？是自己看错了吗？不可能！那画面那么清晰，那么真实。
难道……这只触手怪物，是那个黑雾巨人制造出来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林沐泽皱着眉，喃喃自语：“一定是这样！要不然，江岸市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怪物？”
可新的疑问又涌了上来：如果触手怪物是黑雾巨人制造的，那黑雾巨人为什么不在贵省、不在黔城制造？
那里才是它逃脱的地方，才是遗迹所在的地方啊……
他反复思索，反复揣摩，却始终得不到一个可靠的答案。猜测终究是猜测，没有证据，也无法验证。
一想到黑雾巨人逃出来后制造的种种灾难——黔城的袭击，江岸市的火海，还有那些无辜受伤、甚至可能已经死去的人，林沐泽的心脏就像被狠狠揪住，疼得无法呼吸。
爷爷离世的悲伤再次涌上心头，和眼前的痛苦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崩溃。
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他低着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我该怎么办？我连怪物都抓不住，连灾难都阻止不了……”
呢喃着，林沐泽微微抬头，目光无意间落在了墙上——那里挂着爷爷的遗像。
照片里的爷爷，穿着一件蓝色的中山装，嘴角带着温和的笑容，眼神慈祥，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说“沐泽，别怕”。
爷爷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脑海里响起，那是小时候，他因为被同学嘲笑没有爹娘而哭鼻子时，爷爷对他说的话：“沐泽，不要在意旁人的闲言碎语，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足够了。”
“问心无愧……吗？”林沐泽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可是爷爷，刚才工厂里的惨状，那些伤者，那些可能已经死去的人……都是那只触手怪物造成的，我明明能提前感知到，却还是让它逃走了，还是让灾难发生了……我还能问心无愧吗？”
他跪坐在地上，身体一点点滑下去，直到整个人蜷缩在沙发旁，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爷爷走了，再也没有人会在他害怕的时候拍着他的背说“别怕”，再也没有人会在他迷茫的时候指引他方向，而他自己，连守护身边的人、阻止灾难都做不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沐泽缓缓站起身，像游魂一样，走进了爷爷的房间。
床上的被子还保持着爷爷离开时的样子，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爷爷身上淡淡的皂角味。
他躺下去，蜷缩成一团，把脸埋在枕头里，就像小时候受了委屈，躲在爷爷怀里撒娇一样。
疲惫和悲伤终于淹没了他，他闭上眼睛，在爷爷残留的气息中，沉沉睡去。
只是睡梦中，他又回到了江岸市的火海，又看到了那些痛苦哀嚎的人们，还有爷爷慈祥的笑容，在火光中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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